双城故事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在洗澡。只看到简讯:你来接我,我在机场。擦干净手,头发还是湿哒哒的去回信息。嘴角还是有难以掩饰的上扬。她终于还是来了。

她穿格子上衣,平底小短靴。顺带把春天捎来。未施粉戴。丝毫看不出她比他大了两岁。

---你又长高了。美少年。

他不语,伸手揽她入怀。她好瘦。她把下巴直接放在他的肩上。他给她耳语,我有没有说过,你的锁骨很漂亮。

---有。而且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她说,我想坐公交回去,和你。

靠窗的位子。她的头挨着车窗。她说,给我你的胳膊,我要拉着它。你要是提前下车了,迷了路的我到哪里去找你。

他不语,手任她拉住。

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么。一路无语。车窗外是交换的陌生风景。他看着她似乎睡着了,车厢随着道路的泥泞开始不停地颠簸,她的头不停地碰撞着玻璃。他把她的头护住,轻轻地放在肩上,揽着她的肩。

他们牵着手进入酒店。面对服务生她附有淡淡的笑靥说,对门的两间。他一路不语。拿房卡。进电梯。似乎都是跟着她走。她背对着他说,晚上要参加一个酒会,会很晚回来。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回头是她一脸倦意的微笑。

各自回房。

凌晨三点,他听到高跟鞋规律的敲打。只是他没有开门。他听见门外的对话。

---谢谢你了,Antony。

---Ivy,好好休息.

她回来了。只是并没有了其他的声响。似乎比刚才更加安静了。他打开房门。看到的是,她蹲在他的门口眼睛一直看向另外的方向。

---你看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他。一直看到他眼睛里。她的眼睛冒着火。像火一样炽烈的媚语。他知道也许发生了什么。

---把我抱进去好不好?我好热,太热了。他们给Cinderella的酒里下了药,她要是喝下去今天就完了。所以只能由我来喝。他们是我的客户不敢对我怎样。可是对于今晚其他的女伴就不一定了。

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她拿仅有的清醒告知他,把我送进卧室。我好难受。你出去把房门在外面锁起来。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他看着她很难受。并不在意他是否真的离开并把门锁上。她开始在床上撕扯。越来越剧烈。他轻轻抚慰她。我来帮你好不好。她蜷缩成婴儿状。脖子上的皮草被她拿下来了。

---我来帮你。

她不语。也许她没有听见。他褪去她的礼服,看到她瘦弱而凛冽的背部,脊椎骨节清晰凸显,像啃食之后的鱼骨,覆盖整个背部的是,九尾狐,狸猫和蝴蝶,这是她的刺青。穿露背礼裙,她总是最惹眼。

慌乱中他听见,我不要欠你的人情。

我爱你。她听见他这么说。

棉布窗帘外的阳光似乎很好。她拿右肘撑起脑袋。观看这个沉睡中的少年。Boy,I Will Forget That Night,

Thanks ,But I Think You Will.她轻吻他的眼睛,然后离开。她的呓语似有温度扫过他的脸颊。让他有灼热的炽感。

他早已醒来。醒来等她说这些话。也许她早就知道。

她换成干净的着装。半躺在沙发里看窗台的花束。也许她什么都没有看。她只是维持这个动作。他折一枝大红的骨朵插在她的发髻。她冲他笑笑。其实春天也很好吧。一切都很有生命力。

她说,每一朵花的颜色其实都一样,只是底蕴不同。就像人。

她说,你说我再来你会不会带着女友一同接我。见他不答,继续说,即使你有了女朋友也不要带她来。我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这不是吃醋。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说,知道了。

大四那年春天过后,她好多年都再也没有出现。


他和她相识那年,他高三,她大二。

她在他学业最为繁重的高考前夕出现。只是大学之后联系甚少。他们的关系差不多是由她控制。他只是不语,但,愿意听从她的言辞,也许他觉得她说的是有道理。她大他两年的岁月似乎走过了他少有的道路。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距离太远。并不仅仅是这物理上的长路。但是他又觉得他们很近。因为谈吐之间似乎只有他们懂得彼此的呓语。他们是怎样认识的忘记了。似是一个慌乱的早晨,她按下记录已久的号码。告诉他,无论怎样她原谅他。后来杳无音讯。原来早不是最初的主人了。在十月的某天,她看到这样的留言,何必这样执拗。她终于知道一切都未曾改变---他是真的离开她,且不再回来。

她开始不断地给这个号码发短信。凌晨。下午。傍晚。午夜。秋天。冬天。还有春天和夏天。她似乎并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自己听。多是她在书上看到的句子。或是她故事里的言辞。她不想被问及。这个新的主人很好,他的静默代替了所有的解慰。也许他并不知道他正在以这样的方式温暖着这个女孩。

十二月。她说,我要去香港了。以后就不会打扰你了。其实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他。谢谢你的静谧。你的鼓励给我很大安慰。

他突然回复,我会等你回来。你会回来吧。

那是凌晨三点半的短信。这次,换她不语。

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朋友来送。所以省却了拥抱,挥手,掉眼泪。她一个人提着简单的行装。她丢弃那张手机卡。她要忘记。

只是,那十一位的数字早就烂于心里。即使自己死去都不会在最后一刻删除吧。在一切安顿好的黄昏。她一个人在阳台给这个号码留言---一切安好。放心。

后来。很久以后再次遇见。她说,要是我不给我留言,你会不会忘记我。他说,会的。

她很开心的笑着。谢谢你的坦实。


大三那年。

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她说,我刚刚从他家里回来。Boy,你好好的吧。

电话在这一刻挂断。忙音持续了很久他才清醒,原来他早就失去她了。只是自欺。

和女友有简单的相处,并无波澜。是很安静的对象。所以平日里不会有争吵。和她是鲜明的对立。不是经常记起她。偶尔还是会在看着穿格子衫的女孩有一刻的停驻。无论是怎样的容颜,那样的衣着似乎都没有她穿出的漂亮。他不曾与谁提及这样一个女孩的存在。至少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只是一个替代者的存在。

女友的生日。他和一群朋友在KTV里玩得的开心。难得的是,他那天很奇怪的和每一个人飙歌。手机在那时候响起。女友叫他不应,犹豫再三就拿起电话:

您好,他现在不在,有事情需要传达么,还是我要他等下打给你。

里面只是静谧的奇怪。女友自顾地挂掉电话。走近他告知所有。他愤懑地甩开女友的臂膀,抓起外套自顾地离开了。

他在生自己的气,其实。

他跑了很久。胸腔里有沉闷的声响提醒他必须停下来缓口气。他将手臂撑在双膝上。熟稔地拨通她的号码。第一次按着11位他早已熟烂于心的数字。

里面吵杂一片。他听见里面的对白。只是不语。亦没有挂掉电话。内心翻滚,他知道并不全是因为她的声音在那里弥漫,而是刚刚的长跑。吵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想你了。

是她的声音,“我那时候只是想你了。所以打给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没有其他。你去忙吧。”

他依旧不说话。

---好累。这里混乱。我想回家了。

他用力地握着手里的电话。来回的车灯打住他的双眼。

---没有,你去吧。等会我就好了。等一会儿我自己就可以缓过来了。

他说,你在哪里。回去吧。

他想他是爱着她的。从她第一个留言开始他就爱上了。开始也许只是心疼吧。为什么有人在她心里住的这么久呢。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是努力记得而不是忘记呢。

---你自顾地闯入我的生活,没有我的应允。但是你却来去自如。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于你心。

---我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如果有,抱歉。

他突然害怕。他有感觉,他自知她要离开了。因为一旦一个人突然对你客气起来,那就说明她要离开你了。准确地说,她不在意你了。

----不要走。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唯一请求。他说,不要走。这句话类似矫情的对白,并不符合他的言辞。可是,他管不了太多。他只是知道,如果这次她离开了,就不再回来了。即使他再次拨打这个号码他也找不回她了。

---没有,我没有离开。

如果你知我的心痛,你就不会这样自顾地来去自如。

他捏紧自己手里的电话。她的声音清晰就如她站在一米之远的距离。他突然想见见她。

---我去看你。还是你来这里。

她不说话。

---实习期快满了,有个项目一直签不下来。最近不能乱来的。所以,你一个人好好的吧,现在你也不是一个人了。你要有所担当了。即使不是为了她也要因为她学会。这是你应该懂得的。

---我会在一个月后去看你,你要耐心等待。

电话中断。他知她有自己的忙碌。可是还是有些微的失落。

---我去看你。我不会打扰你的工作。我要见你。

飞机在上海降落。这是与哈尔滨截然不同的城市。她并没有来接他。

 他内心失落到海底。他想要转身离开。但又不忍。

入住酒店。他一个人躺在大大的浴缸里。闭着眼睛。想到这几年与她的交集。其实真的不多。几乎只是简短的遇见。多数是留言。细细想来那些话语只是呓语罢了。并不是要说给谁听。也许只是要自己忘记一些事情,求助另外一个人的力量来完成会更容易一些吧。

他听到外面有她的声响。他拿着浴巾走出来。迎接他的是刚刚从战场上胜利归来的她。似乎兴致很高。看到他的时候,很是调皮的歪着头看他,熠熠生辉的脸上有精致的妆容。

----宝贝,我想你。

她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拿脸颊摩擦他锁骨处的皮肤。

---我想你。我等不及你来。所以,我来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走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在床上。来不及褪去她的衣服就开始亲吻她的皮肤。她不语。亦没有回应。渐渐地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还是靠的那么近。只是,一切都结束了。他就在这样的位置看着她。不动声色。她拿起震动的手机给他。手机亮起的屏幕在提醒着他,女友的未接电话在继续增加。他随手放在一边,这个时候的来电只能让人更加扫兴。他眼睛微闭。似乎在做一个决定。她像是早就有预料。所以,像是刚来,她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呼吸靠近他的耳朵,不要走。

他们相拥很久。她似乎就要睡着了。她听到呓语,我要你。

---怎么要?

是啊。怎么要。

他们一起去吃饭。在购物广场。他说想送她东西。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所以一直关注着她的目光停留在哪里。最后他们在男士内衣专柜停留。

---你和他几乎一样的高度,你可不可以帮我选一套你以为适合的内衣。我要拿来当礼物。

他不语。看她先离开去了其他地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踏上这段路程。也许。

他把选择好的东西交与她手里。她对他浅笑,说,你帮了我大忙,你知道,我最不知道送男生怎样的东西。你要不要什么,我买来送与你。

---不用。

就算是后来上了飞机他还是期待着她的电话打来。其实那是给你的。

只是。那是电影亦或是故事里才会有的情节。

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是午夜之后。

他说,于你,我是怎样的存在呢。

---朋友。

原来。朋友也是可以叫宝贝的,朋友也是可以做爱的。朋友也是可以让自己愿意放下自己的荆棘,舍弃其他只为她的。原来。

她给他煮最爱的咖啡。像是安然的妇人。他喜欢她不那么强势的一面。

---其实你真的更适合呆在家里,有一个事业有成的老公。你会是最漂亮的女主人。

---是么。那可不是我最想要的。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梦想。

---是。

---可是,如果你的梦想和你的爱情有了冲突。你会做出怎样的牺牲。

---不会,因为,我的爱情就在我的梦想里。

她背对着阳台上的夕阳。黄昏把街角的建筑拉的好长。她像是被围绕了一圈的光环。她的后背开始燃烧。他忍不住靠近她。

---我真的想要抱抱你。我真的想要就这么抱着你。我真的不愿意放手。我不要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傻瓜。

她拿左手触摸他的眉角。抚平两眉之间的纹路。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我是行走的人。不肯为了谁而放弃自我,没有谁会有让我甘愿停留的理由。你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和你相伴同行的人。会甘愿为了你放弃自我的人。显然,我不是。我需要的是和我一起飞翔的人,且速度要有明显的一致性。太快太慢都不适合。你懂得的,是不是?

他只是把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她的肩上。

---我真的好累。我想要找一个肩膀靠靠。我以为你是最适合的人。是我最想要的人。原来不是。

他语气凄凉,似乎有泪。

她不忍。

---乖。听话。你的生活还只是涉及到学校。还没有来到外界的纠扯。所以有些事情你会把截面看得窄了。很多时候并不是你看起来的那么坏,其实比它要坏的事情还多着呢。这就是生活。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裸露你的软弱,但是绝不要把它当做你的武器。你的敌人不会同情你。真正会因它给你机会的人是爱你的人。他们是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伤害你的。所以在他们面前你可以放下生活的面具。可是,并不是每件事情你都需要他们给予的解慰才能迈过这样的坎坷,你要学会自己承担。那个时候你就不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看得这么重了……

他不想懂得她的言辞。

他只想要她。像是小时候想要四驱车一样。只要耍赖。他知道她会同意。她的内心是柔软的。

离开上海的时候她同样没有去送他。他想再来这座城市,应该会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吧。

飞机在他昏睡的时候抵达。他被空姐叫醒。原来只需一个梦,就能把他带离了她的生活。女友安静地等着他出来。远远地朝他招手。是她先发现他的。就像他一样。

他们牵手离开机场。安静地坐地铁转公交,安静地并肩走过校园里28棵法国梧桐的绿荫。

他说,对不起。我要说再见了。是我的错。与你无关。女友似乎早就预料。

---好。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她说,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回头的时候会很坦然地觉得,这一路你走的很安然。这样是最好的姿态。我会难过,但是这已经与你没有关系。

她离开。他眼看着她越来越远。

他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程。他一遍遍地回放在上海的场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境遇。可他还是检查了一下自己静音的手机。是的,有她的短信,好好照顾自己。会有新鲜的生活等你去发现。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就算作是她在拒绝他进入自己的世界。

生活的表面看起来并无波澜。只是内心像是翻滚的红汤锅底。一遍遍梳理她的好。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两周后。

---我要去看你。

她不语。

又是上海。你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就在一个地方转弯。而这种弯转过好久才会发觉。

他远远就看见她站在那里。心里突然明亮起来。她笑着在那里等着他。

---欢迎你来。

她轻轻抱他的肩。像是老朋友一样熟悉。

他们一起去吃冒菜,像是小时候的玩伴。她说,中辣一份。转头问他,你要?

---和你一样。

---好,中辣两份。

他们笑着指责不该是这么辣的。中辣不该是这么辣的。好辣。眼泪都出来了。面纸用了一包接一包。

---这里的温度好舒服。和学校不一样。

是么?可是你不能依赖上这里的天气,你还是要回去的。这些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又像是梗在脖子里的鱼骨,难受的很。

---你和我一起住酒店。好不好?

---今晚你住我家里。你还没有来过我家吧。

他们在超市买了青菜和肉。她围着印了哆啦A梦的围裙在厨房里像是一个漂亮的小朋友。

她说,听了这么久王菲的歌,觉得还是最爱《给自己的情书》,你与别人恋爱,先按装一个药箱…她开始轻轻地哼唱。

他只是依靠在门边。

---我想看看你以后结婚的对象有怎样的容颜。

她不禁笑起来,走近他。

---好些朋友有过同样的好奇。其实我也想知道,大概那会是和我一同赶路的人,这样我们才不会在行走的路途中丢失彼此。

---你喜欢味道轻一点么?

---和你一样就好。

蔬菜看起来新鲜,蛋糕是刚刚烤出来的。

---你好厉害。比你看起来更会做饭。只是,你平日里太过强势,别人不会猜到你会在家里做这样的东西。也许多数人会和我一样,以为你花更多的时间在各个酒会上穿梭。

---是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

她并未抬头。似乎她听到了关于她不好的言辞。他并不是故意的。

她说,也许你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都会迈的过我心里那个砍,我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幼稚,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需。

她的语气里充满敌意。像是竖起刺的刺猬。

他起身走近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有一秒钟的停顿。

---算了。都一样。

他不知。是什么都一样。是说,他和其他误会她的人一样,还是其他。

人的味觉并不完全取决于饭食的好坏。还有,心情。

再也不想咽下一口。

她自知他是在意了她的所有。他也知,他今天显得小气了。误会可以有,但是也要看关于。

他说,你的远,到底有多远。我是否可以和你一起走。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你要不要。

---不,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对他人的生活感到好奇亦不要想要去承担责任。总会有一天你会受到关于它的惩罚。你相信我。至少这一点我不会骗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你把别人看得越重。就对自己忽略越多,这样不够好。总会有一天你会疲劳,你会埋怨,这样的责怪我承担不起,耽误的未来我赔不起。

---我不要你赔。

---可是会有人为你打抱不平。那时候的伤害会比你亲自给予的要厉害得多。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还要自找苦难。你说呢?

---你在说什么啊?

---乖。你要懂得。我不会伤害你,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话值得考虑,但不一定要采纳。

她拿左手轻揉他的头发,像是对待一个幼童。

---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不是孩子了,我十九岁了。已经成年了。

---傻瓜。心智跟年龄毫无关系。你看有多少人即使到了三十岁依旧像个孩子。也许那是上帝寄予他的福祉。但是你没有他的幸运。所以,你必须和我们一样走同样的道路。曲折,但是,还是会遇到甜头,不信你试试看。


他在自己电脑里找出很久以前她写的邮件。

Dear,我想去哈尔滨看你。我想在冬天北方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在雪地上写满大段大段的文字。在冰雕之前笑容羞赧地拍照。邮寄给海南的朋友,让他微皱着眉头说,Dear顾,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了北方,说好的我们要一起坐在教堂前的台阶吃北方的冰糖葫芦….然后我就会,很开心的笑。所以,你要加油。因为去看你,我才会这么骄傲地向别人炫耀。

By,顾。2011.3.4凌晨三点。于加州。

所以,他拼命地努力,想要考到她提及的学校。因为她说了,因为去看你,我才会这么骄傲地向别人炫耀。

就是这句话,在很多个难耐不忍的夜晚他还是自我鼓励着。会好的,一定会去的。

终于,九月的秋天在哈尔滨度过。

她许诺,大二的冬天会来哈尔滨看望。

那时候冰雕刻出了漂亮的弧线。他还是没有等到她。

在一个极冷的中午。他眯着眼睛看老师的课件。好多同学带起了绒毛的帽子。开始听见班级闹腾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教授指指他说,有人找。他几乎是冲出去的。他看到她。一身精致的装扮,一点都没有和这座冰城不协调的迹象。

---Hey Boy.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她。

---我说过,你大二的冬天会来看你。你看,我没有爽约。

那时候他想起了多年以后小叮当又会说话了,它对大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熊,等你很久了。

他说,等你很久了。

她走上前,拉他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反过来握起她的手。

他带她去看最漂亮的冰雕。她像个孩子第一次来欢乐谷一般,一直兴奋,不停地尖叫,站在镜头前却像个小朋友受到幼儿园老师奖励小红花的待遇,羞赧,但是骄傲。

她禁不住给海南的朋友打电话。

---Dear,你猜我在哪里?没错,就是哈尔滨。亲爱的,我终于还是再回来。

原来,她在早年就来过这里。也许是和一个要好的朋友,也许是一个人偷偷请假来。反正,她是来过的。难怪,她说,哈尔滨,我回来了。

他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回到酒店一一筛选。找来路人帮他们合照,是在简单的冰雕前,他们浅浅的微笑。他说,可不可以把这些照片赠与我。

---好。备份就放在你这里好了。

她离开那天下起了大雪,他说不要走。我带你去堆最大的雪人。在雪地里写满给你的话。我有好多话对你说。在我静谧了太久的日子里我积攒太多的话,我要对你说。她在雪景里看到一只冬鸟飞过,也许只是幻境。

她的脸色露出难耐。他用力捏了她的手指。

---好。

他们再回到原来的住处。幸好因为大雪并无其他人入住。他们将东西放下后并没有再出去。他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似乎说了从认识以来的总和。

他说,我还是记得你。我还是等着你来,我就知道你会来。可是,你看冬天就快过去了,你才来。我差不多就快放弃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会来,那么坚执地让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看我。幸好你来了。

他说,我不要你走。我不要。

她抚摸他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个撒娇的孩童。

好,不走,我知道了。

棋盘上的斗争只是他和她的故事,世界没有因为谁的输赢而结束所有。

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寒冷。她一直站在窗前看这一世的惨白。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不知在哪里读到过的文,似乎说,还没有离开一座城就开始想念。只是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停留。她说,我要回香港。

他不知这样的大雪可以挽留她几日,只是想到还是要离开,就有了悲凉的错觉。她坐在他旁边。喝热的咖啡。她说繁重的工作量压得她喘息困难。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自己想要的就是那样的境遇换回来的生活。这是代价。

在寒冷的冬日,他听她讲述这两年的生活。竞争。压迫。鲜有欢愉。漂亮的女人从来就不会寂寞,这似乎是上帝给予的任务。似乎她们有义务给那些围绕在周围的男生一些甜头,这样他们才会纠缠不清。他不想知道关于她的其他。他只是想,至少对于她,自己应该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她在旅行箱里拿出给他的礼物。她说,Polaroid,也许你可以借由它看到不一样的生活。你看那里就有一座漂亮的建筑。也许你从未发觉。

他在她熟睡的床边坐下。背部靠在距离她左手边的床沿。他拿着她送的礼物。给她拍照。这也许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且不带羞涩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是不知道的吧。她的眼角有泪。似乎隐藏所有的悲难于这不明的夜晚,这样就不会被嘲笑,不会有难以应对的离隔。他看着她,一动不动。也许真的,自己真的要努力了。现在的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任性和一次次地牵绊。他托起她的脸放在自己的胸前。

---我会很快赶上你的。就快赶上你的。你先一个人呆在那里。好不好。

窗外只是安静的夜。并无大雪。


---再见。我的美少年。

---是。

他开始克制自己先要放一放。至少等自己有了可以招架的力量才可以拥有与之对抗的权利。他常常在图书馆里看书到很晚。过早的清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他总是不住的抬头。想,现在的她一定也在忙着开始一天的行程。如果同一时间我们为了同样的心愿做着同样的事情,是不是就像我们依旧为了我们两个人努力。这样想想就会加快脚步。

深夜两点。他忍不住给她电话。那里出奇的安静。细细听起来才会感知到人的呼吸。

---你怎么了。

---没事。一个人在家里看书。今天出门又去了读书时经常去的书店。进门的时候还在嘱咐自己,只是看看并不需要买。你也一定猜得出来,我没有忍住,还是买了,而且是六本。收银员阿姨是妈妈的朋友。又听见她的夸奖。我想我以后会换一家书店了。我在看书,其实看书是有很大的益处。这是一个作者和一个读者的深入交流。没有晦涩没有不安。只有倾述与安然。这是令人欣喜的过程。也许你也可以试试。在这个节奏芬然的交通轨道上,你并不擅长与他们交流。但是这里可以…

---最近过得好不好?

---很好。似乎又回到了高三,像是又目标明晰起来。这是好事。对吧?

---是的。继续。

他说,这里依旧寒冷。只是这样的寒冷让他有精神去深入。也许春天来的时候他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说,会的。

她在公司里游刃有余的生存。她说,现在我是,销售总监。我去看你。

又见她是在三月。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他不语,因为并不知道想要怎样祝福。只是说,变老并不值得祝愿。

她点头,也对。只是,我还是要吃长寿面,喝海带汤。还有买蛋糕许愿。

他说,好。我来准备。

他们在一家酒店过生日。似乎面对满桌的饭食,人本身略显单薄。他在蜡烛的荧光里遇见她的眼睛。明亮似有泪。

他错愕。

---没事。我只是又记起一个人在宿舍拿‘康师傅泡面’当长寿面来过生日的时日。一个人一根根地吃面,愿望掉在了面汤里。即使后来朋友送了大摞的书给我当礼物。十几个人的包厢里我们吃得欢畅,但还是没有温暖那个不到九十度的热水泡出的面。愿望不要都说出口,那样就不会实现了。

---只是,我的第一个愿望,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对等的或者是略小于它的回报。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愿家人平安,规整。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这个陪我过生日的男孩有比我安稳的人生。

她把最后一个生日愿望放在心里。

是不是,最后一个愿望才是最重要。因为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会成真。所以你会把谁放在你的愿望里,并且希望他借由这个愿望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且希望永远不分离。

是谁。

他们一起将蜡烛吹灭。像是小朋友一样。他们甚至还玩起了游戏,将半块蛋糕全部涂抹在他的脸上。她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从奶油的包裹下说出令她开心的话,我觉得见到你我整个人突然开心起来。也许你就是一个可以给人带来安慰的人。

她笑。也许。

一起去往酒店的路上,她说,什么时候和她分手的?

---上次去你那里之前。

---你会再开始吧。也许这次会更适合你。

---会。你什么时候结婚?

---今年秋天。我不要冬天结婚。太冷。我想做个温暖的新娘。你说呢?

---是。

---你会来吧?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不知道。也许不会。

她把头转向窗外,霓虹转瞬交换。是谁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不再等他了么?

----是的。他在加拿大已结婚。我想让他的亏欠减少。所以,我要结婚。尽快。

他说,我知道了。

他想,也许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会淡忘那个男人。即使有一天她的生活不再与他有新的交集,但是那是一片雾状的地段,也许你走近了就可以看清楚,但是一旦离开又是模糊一片。所以只有自我清醒才能懂得。只是,她开始拒绝这样的理解。

她拿一生的赌注来换他的安生。没有人真正的告诉她这样的良苦用心是否值得,在只有黑暗可以拥抱的夜色里。她不停地想念过年的沉醉。脑袋像是年岁久远的老电影唱片。恰好又遇见同样年老的播放机。相互摩擦的‘吱呀吱呀’里,她听到岁月在她身体里停留的方向。她终于知道,这一生,她注定这样煎熬。

她曾经把所有的照片和有关他的只言片语都烧掉,以为这样就没有了和他爱过的证据。只是徒劳。她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早已刻进她的眉骨,伴由血液到达身体的每一个空隙。

她自知无路躲藏。

酒店依旧是预留的那间,他们在各自的房间没有睡意。

---你睡了么?

---没有。

---我想你。

---我知道。所以,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知道,我会去。你要答应我做最幸福的新娘。

---我答应你做第二幸福的新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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