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有了一棵属于自己的栀子树

周末逛菜场,遇到一个推着小板车卖花的阿姨。洁白的茉莉、红艳艳的月季、淡蓝的绣球花都到了一展风姿的时候,可是我心心念念的栀子却不在最上面。大概还要再等等吧,我想。记得每年端午前后,在卖艾蒿和菖蒲的小摊旁边也会有卖栀子花的老奶奶。五六朵扎成一小束,花两块钱买回来放在卧室,就可以做一周甜甜的梦。

“有栀子吗?”我试着问到。“有啊!”阿姨从车的最底部掏出一盆小小的栀子树。有一朵已经绽开了白色的花瓣,散发出浓郁醉人的香味。有两三个淡绿中带点白色的花苞,看起来马上要破裂了似的。还有的依旧是拇指头大小的翠绿花骨朵,羞涩地藏在茂密的丛叶中。我欣喜不已 ,稍微还个价就满意地把它抱回了家。

小时候的故乡,许多人家门口种着栀子树。每到初夏,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栀子花的香味里。爱美的女孩子把它们戴在麻花辫的末梢,别有一番风致。上了年纪的大妈把它们夹在胸前,据说可以起到驱蚊明目的效果。老奶奶们成捧成捧地把它们放在床头,以减轻身上难闻的老人气味。

可惜我们家的院子被爸爸以便于晒稻谷的名义铺上了厚厚的水泥,门口连一根草也没有。出于对鲜花的天然喜爱,我羡慕死了那些每天一早就可以摘十几朵栀子的同学。瞧着她们把家里的花带到学校送给我们都很喜欢的温柔美丽的女老师,瞧着她们高傲地走在操场上有意甩动着扎了花的辫子,我的心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嫉妒。


实在是太想要很多很多栀子花了,怎么办呢?我想到了偷。村子里最大的最会开花的栀子树是月娥奶奶家的。她为人有些尖酸刻薄,谁要是惹了她一定免不了一顿难听的漫长的被骂。她们家就在村子的要道口,出去干农活都要经过那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端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扯开嗓门像说书一样一连几个小时数落别人的不是以及自己的委屈。这是那个年代农村妇女发泄自我的一种常见方式,但她的本领尤其高,可以骂得老公认罪人人让她三分。

在一个下过一夜暴雨的清晨,我和妹妹悄悄溜出家门来到她们家那棵大树下。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路上行人也极少。树上开了不少栀子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美丽极了,可惜我们个子太矮够不着。“姐姐,你跳起来扯住一根枝条,我们把它拉下来不就可以了吗?”妹妹怂恿我。我当然知道这样会发出声音,可不远处已经有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情急之下,我只好铤而走险采用了下下策。没等我们摘下第二朵花,一阵熟悉的叫骂声就响了起来。

不好,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那时的我俩还有点调皮,并没有乖乖地束手就擒,而是一溜烟跑回了家,把卧室的门锁上,人钻到床底下躲了起来。叫骂声来到我家门口,妈妈耐心地接待了她。任谁敲门,我们俩一律不开,直到那声音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出来后,妈妈并没有揍我们,但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我是多么地想要一棵栀子树啊!多么想光明正大地摘下一朵一朵的栀子花啊!


今天,这棵树就在我的卧室里,七八朵已全然绽放芬芳四溢,看书的时候把它放在身边,上班时把它放在阳台给外面的人看。我工作的学校种满了栀子树,孩子们经过的时候并不会发出赞美之声,也没有人在作文或日记里写过它们。听说曾经爱骂人的月娥奶奶已于几年前离开人世,我如果再去摘花就不会像从前那么惨了吧?然而,此刻全世界所有的花都不及我身边这棵栀子带给我的快乐、满足和自在。

                                                卷耳

                                         2019年5月25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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