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燥热无比,顶空的大太阳将大地炙烤得像是要冒出烟来,我举着个蒲扇坐在树荫下的摇椅上,烦躁不已。
不远处,两个满身大汗的少年正咬着牙,眯着眼扎着马步,任这火辣辣的太阳晒着,也丝毫不动摇。我欣慰地看着这两个徒弟,手中摇晃的扇子吹出的风似乎变得凉快了些。
我们紫光阁到我这一代已经属于快灭门的状态了,男丁稀少,我爹娘也只生下我这个独生女就生不出了,为此扩招的几个男弟子也相继跑路。有的去投奔更好的门派,有的为爱而私奔,有的坚持不下去而逃跑,有的……
就连爹娘也看不下去家族传下的门派就此熄火,俩人在某天夜里备好行李,趁我不备偷偷溜去过逍遥生活了。这有名无实的门派里仅留我一人驻守,为了肩负起传承门派精神的重担,我辛苦奔走一年,终于收到了两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徒儿。
“小姐,你要的冰袋我给你找来了~”一阵娇软粘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到“冰袋”二字后,我立刻精神抖擞,忙招呼着那个玲珑倩影往这边来。
近了,那张俏丽的脸蛋微微沁着汗珠,却不失静雅,眉眼如黛,朱唇皓齿,俨然一个清新脱俗的美女子。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骨月灵。她是被我爹带回来的,听说是个没了爹娘的可怜娃,于是就成了陪伴我的小丫鬟了,但我从来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快,快,敷在额头上,我要热晕了这鬼天气!”看着那透着凉气的冰袋,我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月灵笑着把那冰袋摁在了我的额头上,只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月灵,真有你的,你这冰袋上哪讨的呀?”
“嚯,你猜?”月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我假做苦想的样子,“猜不出。”
“是从那个姓陆的家伙的药库里拿的。”
“陆光离?”我不由惊讶道,这家伙出了名的小气鬼,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冰袋给我们。
月灵指向训练场外的一个大木箱,说道:“那些都是哟~”
“唔,这也太好了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光离肯将他存药的冰给你?怎么办到的?”
“当然是使了些小手段,你过后就知道了。”月灵替我摇动了椅子,灿目灼灼望向烈日下的两个坚实的身影。
神神秘秘!对月灵吊胃口的话我也不想探究,继续享受这脸上冰凉凉的感觉,这真是夏日救星啊~
“牧扬,小柯,你们可以休息了~”不一会月灵便挥手示意那两个少年停止扎马步。
我弹坐起,不解道:“他们休息时间还没到啦,月灵你做什么?”
刚要松懈的少年见我瞪来的目光,抹了一把汗又继续扎马步。
月灵嘟囔着:“这么大的日头,你的好徒儿都晒了好几个时辰,也应该休息了吧。”
“我紫光阁的人岂能受不了这种训练,况且我也陪他们晒着呢。”
月灵仿佛特别心疼地摇了摇我的手臂,眸中似有水光潋滟,撒娇道:“紫光阁都这样了,你还想赶跑他们嘛?之前那几个不都是因为你太严格了才呆不下去的嘛?”
啊这……听到这话,我不禁想起之前不堪的回忆,在爹娘溜掉后的几个月,我招收了几个不错的徒弟,却不知道为什么入阁不到几天就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走掉了,还是抱团出走!为此我大醉三天三夜,一度以为是他们没眼力,真的是因为我太严格了吗?也就是让他们每天早起沿公主山跑个二十圈,一千个俯卧撑,三个时辰的马步,两个时辰的拳法而已啊!
我咬着下唇犹豫半天还是让那两个被月灵“赦免”的家伙去休息了。
“谢谢月灵师姐。”经过这边,两个俊朗的少年如释负重地鞠了个躬。嗯?是我让你们休息的诶?
感受到我不满的目光,脸蛋被晒得红通通的牧扬推了推比自己高的小柯,两人才颤巍巍地挤出句“谢谢师父”来。
本就因天气烦躁的我,朝他们做了个“快走”的手势,他们头也不回地就溜了。
月灵又拿来几个冰袋给我后,也不知哪去了。呼,在闷热的风与冰块的凉度相碰撞下,很快困意袭来,我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偶有听见嘈杂的人声,我稍微侧过头,却听到“砰咚”一声,是木头破裂的声音,随即我醒了过来,心中一阵不爽,那些闹事的人又来了!
前院里,一群壮汉来势汹汹,手叉在胸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瞪着最前面那个带头的独眼龙,问道:“你们怎么又来了?真当我紫光阁好欺负?”
刚说完,一阵嗤笑传来,独眼龙挤眉弄眼地大笑道:“哈,云阁主,你在说笑呢!这紫光阁没我们高瀛钱庄,能撑到现在?”
“你……”独眼龙这一说辞让我语塞了,确实,当初爹娘奔逃的时候,不仅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还有一屁股外债!这个高瀛钱庄便是其中之一,还是借的最多的。
我作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只要他们敢砸,我就敢揍。“你……你们别想乱来!虽说这么一大笔钱现在我们还不起,我们会慢慢还的!”
“慢慢还?我的姑奶奶,这都逾期了哟,我们钱庄和你们紫光阁可是协定一年半内要还清,不仅利息没到,本金更是没有半分,还想赖到什么时候。”独眼龙表现出不耐烦,他身后的兄弟也伺机而动着。
“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想挨揍的就放马过来。”我拗得很,上次也有几个来讨债的小啰啰,都被我打跑了。
可是,这一个个壮汉与之前身板瘦弱的家伙似有不同,人多力量大,我一个人哪能挡得住这么多人,骨月灵和我那两个徒弟此刻也不知去哪了。
“呵,早有耳闻云阁主把之前讨债的几个兄弟打得落花流水,今个我们也不想和你一介女子动粗,只是想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庄主想请你过去谈谈这债务,讨不回钱,总得有个说法吧?”突然地,独眼龙态度变得缓和,挥手示意他的手下放松警惕,仅剩的右眼散着精光打量着我。
庄主?我转了转眼珠,这厮又是什么角色?讨不到钱还要把我押回去交差?
“嗯……”我犹豫着,但还是接受了,“可以,我答应你们,见你们庄主。”
反正也无所谓,要是想把我押着做苦力,先把他们统统揍一顿,然后跑走就行了。我这么想着。
独眼龙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撇开披风,语气怪异道:“那就请云阁主和我们走一趟吧。”
我给月灵他们留了个字条,就跟着他们去高瀛钱庄了。
半途中,我用手挡了挡那投射下的强烈阳光,这些家伙真的有够抠,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真就走过去呗。
我一个人发着牢骚,盯着前面走得飞快的独眼龙和他的弟兄,更是有想逃走的想法了,但是,这关系到我们紫光阁未来的安定日子,先忍忍吧。
很快,那栋巨大的建筑和精致的装饰把我的不满全部掩盖了,楼阁玉宇金碧辉煌,实有皇宫之感。这也太大了吧?比得上几百个紫云阁了,可能还要更大,钱庄这么有钱,还看得上我们借的这些皮毛?
“喂,独眼龙,你们钱庄这么豪华,还缺我们借的那笔钱?”我不由自主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云阁主说得哪里话,要是每个欠债的人都如你所说,我们钱庄还能赚钱?”带路的独眼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阴恻恻笑道。
噫,我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感到无语,他的笑让我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穿过几个厅堂和园林,我们在一个阁楼前停下了,正门上挂着个金灿灿的牌匾,“高云殿”三个大字飞扬飘逸,极能显出主人的华贵与大气。
“请进去吧,我们庄主就在里面。”独眼龙嘱咐后便离开了。
我谨慎地打开了门,里面茶桌茶椅书画齐全,却空无一人。我不禁纳闷,这个庄主搞什么名堂?
“欢迎云阁主光临寒舍,我早已等候多时。”一个悦耳沉稳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闻声看去,原来这房间里有个暗格,接着一段楼梯。来人身形挺拔修长,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手持象牙色折扇,面目秀雅,一双莹润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的天!本以为这高瀛钱庄的庄主是个行事狠戾的老头儿,想不到是个年轻的小帅哥~
有那么一刻,我看呆了,说不出话来。虽然我两个徒弟也长得挺不错的,但和眼前人比起来就显得很普通。
“呵呵,云阁主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男子发现了我的举动,打趣道。
“谁……谁盯着你看了,我只是有点累了,”我慌忙别过头,脸上滚烫,随即问道,“你就是这钱庄的庄主吗?”
“呵呵,在下高夜宇,高瀛钱庄现任庄主是也。”高夜宇从容答道。
“行,高庄主,既然你把我请我来了,肯定有要事相谈,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平复情绪后小心翼翼说道,“如果是索要债务,那我可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