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值得回忆的人

           

        这次原本在朋友圈公布初六回四川的，但由于接到舅妈去世的消息，改票为正月初二回来！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在初四（昨日）赶到舅妈的悼唁地，落叶归根，我又到了几十年未曾到过的凤山乡黑塔沟村，来接我的弟弟一再提醒我：姐，去了千万别哭哭啼啼，舅妈她年近八旬了，表哥姐都是把丧事当喜事在办，你一哭啼就会惹得所有人来伤心，看着小时候跟屁虫长大了这一生都一直在为我的细节操心本是我弟弟却操作哥哥的心的男人，我深以为然，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我果然做到了，在整个跪拜丶上香丶烧纸过程中没有悲戚，我写完礼后就帮忙表哥表姐们做一些工作。然后我认回到了很多儿时候的黑塔沟玩伴，这里不得不用一些文字来重温一下我的童年……

        我妈在她那一代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我小舅），她深得我大舅舅和大舅母的关心（文中暂时不提我小舅），我后来也在不知道伤不伤我大舅的情况下到处真言：我大舅最疼我妈，我妈也关心我大舅却最疼我小舅！也许这就是她们那个时代特殊的表达方式，大的永远无条件关爱小的。在我的记忆里永远记着这几件事，①我妈小产回娘家，在那个时代的风俗是不允许进屋的，如果进屋了娘家就会穷，于是我妈坐在屋楃下的石阶上不敢进屋，当我大舅妈知道我妈是这个原因不进屋后，一把就把我妈拉进屋了并煮了温暖的荷包糖蛋，说她根本就不讲究这些！妈妈讲到这些就会很自豪的说：她的嫂嫂是个文化人，思想很开明，能干得风都能抓一把（这是我妈形容她那个时代能干女性的最高级赞语），她说如果不是我舅妈嫁给我大舅，教才读私小的大舅读书认字打算盘，我大舅是做不到后来的财政所长这一官职的！（当然也有我当老师的爸爸的功劳）所以，我舅妈在我的印象中标签是：智慧，能干，很会处理姊妹关系的贤惠女人！

    ②我小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到舅母家作客，我对我穿开档裤的事都是有记忆的，我清楚的记得我在两三岁到十四岁那个阶段我是最喜欢长痱子长疮的，舅舅家在我心里一直是富豪人家，有几口比我家老屋大的苕窖，还一口冬暖夏凉的古井，这都是我的最爱，我妈一到炎热的夏季，就把我送到舅舅家，小表哥表姐就会高兴的把我领到苕窖里去冻痱子，我的痱子啊疮啊几天时间就会消炎脱皮烟消云散，这个时候舅妈就会张罗着去买菜买肉，别人就会笑她又买肉了呀，她也总会笑嘻嘻的打趣的说：我家来了个咪咪客人。那笑容一直刻划在我的脑海！我那时候就知道我舅妈是喜欢我的，于是我更甜的叫她，更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给我这个咪咪客人准备的各种美食，枣丶柑橘，香喷喷的饭菜！然后舅妈也会让表哥表姐送我回家，到我们家去吃他们没有的西瓜丶甘蔗等，然后我和姐姐弟弟又送他们回去，舅舅舅妈又让我们带东西回去……这些记忆贯穿我整个童年假期！！！

③我舅妈最大的利害是从我爸爸口里描述出来的，我妈说她这辈子就是听了我大舅的话嫁给当时长得又黄又黑家里又穷还大我妈近十岁的我爸，我大舅却说他是很有眼光的，虽然我爸又穷又黑但是个文化人，并且是公家人，有出息，他一直尊称叫我爸“明姐夫"，我爸也教他读书认字打算盘，（这专职的老师一上手我舅妈就退居了二线），我舅在我眼里那可老利害了，会武功，强悍，有权，他当村书记没人不服他，我妈只要家里有活有事都会回一趟娘家，然后我大舅就会叫上一大帮子人来我们家收稻谷，打姜行子，抬石头，修房子，以前有的邻居老欺负我妈，我舅就严重警告她们，反正我记忆我家就是在我舅的庇护下一天一天好起来的，我爸是跟我这样形容我舅妈的：有一次我妈病了，做不了饭也干不了活，我舅就让我舅妈带人来帮忙干活和做饭，我爸带人干完活回来准备吃饭了，就发现我舅妈一个菜都还没炒，我爸可急了，说：嫂嫂，这可怎么办，都饿了要吃菜喝酒呢？我舅妈不慌不忙说：炒早了不好吃，洗手吧，马上好！十几个人一一轮流洗完脸和手之后坐上桌子，我爸又傻眼了，就看见菜像流水线一样端上了桌子，就跟事前做好了一样，我爸惊奇的到厨房问：嫂嫂，你怎么这么快？我明明看见一个菜都没熟啊，我舅妈淡淡的说：耐煮的在锅里饨着，要炒的事前都配好菜了，干柴大火几下就好！每每谈起这件事我爸都要回味无穷的咂嘴，说那是他吃的最鲜最震撼的一回盛宴！也就这件事让我知道了计划和准备的重要性，并贯穿我一生的作事风格！

        后来我上中学了，作业繁重家务更繁重，妈妈告诉我：舅妈病了，我专门去舅妈家看了舅妈，我看见舅妈看起来好好的，我就问她：我说舅妈你怎么了，她长叹一声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头老痛，渴，心里发烫。我亲眼见她用大水瓢盛满满一大勺冰沁的古井水咕咚咕咚一气喝下，然后深深哈出一口气，说真舒服，然后每天她心里一发烫就吃柑子，吃法也简单，把柑子顶上削一块口，挤压柑子松动，然后用嘴对准开口处，挤压吸干柑子的水份，丢掉，整个动作完全一气呵成，干脆利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窖柑子练成的（一窖二到四千斤）。后来表哥告诉我舅妈舅妈吃完几窖柑子后越来越严重，再后来我再见到舅妈是舅舅和表哥们带着她辗转反侧在全国的权威医院检查之后又回到家，这时她已经躺在床上，我问舅妈她到底得的什么病，难道看不好吗？她告诉我：她的病不能开刀不能手术，只能吃药维持，她流着泪说，她以后就是一个废人！我非常不能接受能干的舅妈变成这个样子，但“小脑萎缩"这个病症跟渐冻症一样让人逐渐在折磨中生命凋亡，我妈一提到我舅妈就哭，她心疼她哥我舅和表哥姐们的尽心全力，更心疼爱她惜她的嫂子遭病痛折磨！但事实就这么残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去看看她，陪陪她，用我们卑微的力量去缓解温暖舅舅一家的心！当年舅妈四十多岁，这一躺就是四十多年！！！

      记忆让我回到现场，我看到了舅舅，那个像山一样伟岸神一样有力量的男人已经背部弯曲，记忆中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已经稀稀拉拉，白发掺杂，我拉着舅舅的手，这双曾经握过猎枪在枣树杆上轻松引体向上或360度的掌管一方百姓的大手已经皮松皱皱！我不敢掉泪也不敢问讯舅妈的任何事，我深信我的舅舅对我的舅妈感情是深厚的，舅妈病了这么多年，在吃穿用度上都极尽处优，这么多年我每年的探望，没见舅妈有一丝脏乱，永远都干净清爽，仅仅这一点我都从心眼里去崇敬我的舅舅及表哥表嫂们！特别是心像海一样有包容性的大表哥。我和舅舅嗦嗦叨叨叨讲了很多话，我内心是非常惭愧的，我妈去世时是我舅里外操持，我以前喑下决心把对妈妈的孝顺转到舅妈舅舅身上每月最少寄到五百到一千元钱的事也仅仅断断续续坚持近一年后因疫情的肆虐而黄青不接！我不管他们自己是否本身比我富足很多，我只想用我能及的方式来表达我对这份亲情的珍视！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舅舅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很多年没有熬通宵了，我的表哥们一再催我去睡一下我都固执的坚持用这传统的守夜方式来送我的舅妈最后一程，到夜里两三点时我手脚关节全部发麻，我舅问我为什么一直在揉按手脚，我给我舅说我有肩周炎和颈椎病，我舅就认真教我一套肩颈操！就这样一夜守候舅妈到早上出殡。

        我举着花圈走在舅妈的灵柩后面，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妈妈，妈妈去世才64岁，她跟舅妈在生时最喜欢两个人煲电话粥，尽管舅妈越到后面说话越困难，但她和妈妈之间的聊天从来没有因此而受影响，舅妈虽然如今病逝，可她已经让她的儿女尽孝了，可我的妈妈呢？突发的心脏病让我没有尽到一天认认真真待候她的本份！反倒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折腾让她操尽了心，我的眼泪在我的口罩中肆意倾泄，老天呐，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的孝顺一下我的妈妈！在生不能尽孝去逝后表现再好又有什么用？？？舅妈啊，你如果泉下有知的话，就好好和我的妈妈相依相伴聊聊天逛逛街吧！

      舅妈入土为安了，我的记忆断篇了，从此我的生命中又少了一个亲人，我觉得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珍惜身边那种发自肺腑的亲情，特别经历人生起浮后，我更敬重我认为值得敬重的人！

      亲爱的舅妈，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