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里的随想

晚上，出门给娃买个大菜，明早要回学校，今晚要吃好点。老板说十几分钟的事，干脆，坐在店里等着，直接掂回去，省得麻烦老板再跑一趟送个外卖。

坐在店里，老板在厨房冲着吧台里的女儿喊，让她开空调。应该是上初中的大姑娘，正在看手机，戴着耳机冲着电，听到召唤分分钟就有点急，特别不情愿：“又不给我开工资，干嘛指使我干活！”然后，接着看手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过去了……

一会，有个客人进来，要看菜谱。她爱搭不理的朝厨房喊：“菜谱在哪呢？”连喊好几声，越喊越着急，大概是厨房油烟机声音大，她爸匆匆忙忙的快步出来，到处一看你，没看见菜谱，当时有点急：“你不能找找啊！”小姑娘张口就来：“我找不到才喊你啊！”老板赶紧给客人解释，让稍等一下，冲到楼上，拿了一个菜谱跑下来，递给客人，又转身冲进厨房。

一会，老板娘送外卖回来了，都是邻居，互相也认识。老板娘着急地冲姑娘说到：“让你送弟弟去打球，怎么还没走？”姑娘也是理直气壮：“谁知道你儿子跑哪去了，怪我啊！”

打发走儿子女儿，给客人下好单，老板娘边擦桌子边和我抱怨，说就俩孩子，天天鸡飞狗跳的，烦死了！

我其实很理解她，也理解那个女儿。因为有好几年的寒暑假，我也是在爷爷开的饭店里帮厨当服务员过来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的、长时间的、琐碎无聊的工作，其实真的很要命。

老板呼来喝去、吃饭的人吆五喝六、厨师指东指西……还要上菜传菜，擦桌子收盘子算账找钱……每天都是长时间的，没完没了的重复……我真的是几天就烦了，可是我没办法，我靠这个挣学费啊，否则我开学就上不了学。

我就换了一个思路，当挑战呗——算账，我是算得最快最准的；切菜我是切的最匀最细的；擀饺子皮我都是擀得最快最圆的……后来，我到厨房，大师傅愿意带我教我；我去收钱，是挨吵最少的；我去买个菜，菜市场的阿姨还能白送我一个西红柿什么的；上菜传菜，咱的准确率和好评率也是杠杠的……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学习之外特别有成就感的时候，我走到饭店的哪个位置，都受欢迎。我也就成为了那个——哪里需要哪里都能顶上的人！连大厨师傅，半夜做夜宵的时候，都会偷偷把我叫出来一起吃；服务员姐姐洗衣服的时候，也会顺便把我洗不动洗不干净的衣服悄悄帮我搞定；每晚爷爷下班回来，帐都是我来算，钱都是我数好交给他放保险箱里——因为这，我没少让我那地主婆似的奶奶骂啊。

后来，每次爷爷都瞒着奶奶多给我钱，还每次都亲自把我送回家，在我爸爸妈妈面前好好夸我一顿，嘱咐我妈妈任何时候都得让我上学，千万不要耽误了我。

后来，爷爷去世，我家的生活也越来越难，可是我都能和爸爸妈妈一起，苦中作乐。爸爸收猪杀猪那几年，我把我班里的同学都发展成了我的送外卖小弟；爸爸卖鱼卖海鲜那些日子，我每天化冰、装袋、称重……我妈说，我自己开个门市绝对没问题；我家养羊那些年，我接过生捉过虫剪过羊毛……绝对是全能型选手，后来我喜欢看农业频道的养殖节目，可能和这个有关。

我妈很早就说，把我扔在哪里，我都能活下去，她都放心。真是的，我离家这么多年以来，她从不担心我。反倒是妹妹，跟了她四十年了，回家晚了还出门去找。

苦难的童年是一笔财富，最大的财富是心态，是看问题的角度，是面对问题的做法。

我觉得，我的童年，挺好的，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