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2007年第一次去西藏旅行的游记。那时候,没有微信、没有微博、也没有智能手机。所以,一切都很慢!
清澈的拉萨河水在窗外缓缓地流动,高大的根培乌孜山在远处静静地矗立,而我正坐在火车上,准备离开拉萨。
我趴在车窗上装出看风景的样子,偷偷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后,我从包里掏出笔和本子,准备记录下这些日子在拉萨的经历。然而,当笔尖触到本子的那一瞬间,伴随着汩汩而出的墨水,我的眼泪却又一次不争气地从眼角淌了出来。
“由北京西开往拉萨的T27次列车进站了!”
我乘坐的T69刚驶入兰州站还没有停稳,站台的广播里忽然就传出了这样的声音。我愣了一下,便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向同行的老乡借了200块钱,飞快地提起行李跳下了T69。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地下通道,爬上了另一个站台。
“哎,票呢?”当我正以同样的速度准备冲上T27时,列车员扯着我的羽绒服问。
“上车补票!”我怕被他拦下,说完便奋力挣脱他的手,身手敏捷地跳上了T27。
把行李放好后,我在座位上坐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马上就要直奔拉萨了!
当我掏出手机准备发短信告诉小南这个消息时,颤抖的手竟然无法打完一句话。
之所以这样的激动,是因为在我的计划里,我的第一次西藏之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旅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以这样“草率”的方式开始。
一个多月以前,我还在新疆实习,就已经开始计划和筹备这次旅行了。我不断地向在拉萨的小南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她都不厌其烦地、认认真真地回答。除此之外,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向我交待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所以,为了让自己在心理上有所缓冲,在身体上有所适应,同时,也在物资上有所准备,我的计划是:先在兰州停留两三天,然后再起程去拉萨。
即使是T69刚驶入兰州站时,我的心里盘算的仍然是:我应该在兰州停留几天?应该准备些什么?我能不能买到拉萨的火车票?如果买不到票,该怎么办?如果遇到了高原反应,我该怎么应对?
然而,这精心准备的一切,却被一条广播彻底地推翻了。
在兰州站这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猝不及防。所以,我来不及思考什么,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哪怕是在站台上买一包方便面。
补完票,我只剩下20多块钱、一桶方便面和两个枣馅馒头。其中一个枣馅馒头,还是我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小南的——小南是我的老乡,而那个枣馅馒头是我们家乡的特产。
我是那么的着急,生怕错过了这趟T27,这辈子就再也去不了拉萨了。
在T27上,一个西藏大学的女生对我说:“高原反应没有那么恐怖,至少不象有些人说的那么恐怖。”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生,她还说:“我第一次是坐飞机过去的都没事,你坐火车就更没事了。”听完之后,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深爱着西藏,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以至于忽略了相遇本身也是一种缘分。既然这一切都已被上天安排妥当,那么与其诚惶诚恐、瞻前顾后,还不如坦然地接受这段神赐的缘分。
第二天晚上9点,T27停靠拉萨站,我生平第一次踏上了这块让朝思暮想、神魂颠倒了十几年的土地——西藏。
小南在站台接我,她要帮我提行李,我说不用,她却抢过了一个带子。就这样,我们两个抬着我的行李出了站。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小南问我。
“没有,没什么感觉。”我特意深呼吸一口说。
“很多朋友想来拉萨,我不是很想让他们来,因为特别害怕他们出什么事。”小南说。
然而,我知道,我没有让小南失望。
我们在公交车站等公交。因为下火车的人很多,直第二班车,我们才拼尽力气勉强挤了上去。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竟然还能抢到一个座位,小南硬是把座位让给了我。
“你还好吗?”气息平稳下来后,小南又问我。
“很好,没事。”我说。
“你怎么刚一到就活蹦乱跳的?我都没你状态好!”她说。
我们在西藏大学对面的公交总站下车,然后,打车去旅馆。
车窗外的拉萨灯火通明,飞快地掠过一块块旅馆的招牌,提醒着我这里的人们赖以生存的方式。
“有没有失望?”小南问我。
“没有,我很喜欢拉萨。”我说。
旅馆是小南帮我找的,在娘热路,离布达拉宫很近,站在楼道里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布达拉宫的后山。在旅馆前台办手续的时候,我对小南说:“把你搞的这么麻烦,跑来跑去的,太感谢了!”她却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反正放假也是闲着。”
房间在三楼,上楼放行李下来之后,我的呼吸竟然有点急促,禁不住在心里暗想:到底是高海拔,还是得悠着点,不能太激动、太放肆。
然后,我们到旅馆马路对面的一家饺子馆吃饺子,两个人一共花了10块钱,不算贵。等饭的时候,我掏出了那个“珍藏已久”的枣馅馒头。然而,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它竟然已经发霉长毛了。它是我饿着肚子省下来的,却最终没能作为“礼物”送给小南,被不无遗憾地丢进了垃圾桶。
吃完饭,她搭车回家,我回旅馆睡觉。
旅馆的床是弹簧床,躺在上面翻身的时候,会颤颤微微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我因为睡惯了硬床,实在无福消受这种“高级别”的待遇。再加上因为刚到拉萨,身体还没适应,心情还在兴奋,我辗转反侧在床上躺了很久,却一直无法入睡。
百无聊赖之下,我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掏出一支烟,准备抽支烟打发一下时间。然而,我拿着打火机“欻欻”点了很久却怎么也点不着。正当我灰心丧气时,却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拉萨,我的打火机用不了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在心里嘀咕着:“果然是没准备好。”
我又反复试了很多次,终于把烟点着了。可是,没抽几口却又感觉呼吸不畅,只得又赶紧熄掉了。
我打开灯,打量着房间:房间很大,放了三张单人床,却只有我一个人住。窗外的娘热路上传来稀稀拉拉的汽车马达声,伴随着窗帘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一阵一阵地忽近忽远地响起又消失。这一切,使我就显得愈加孤独。
为了缓解这种孤独感,我打开了电视机。但是,我也只是手握着摇控而已。因为我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机里不停地换来换去的频道,而脑子却根本不在电视上。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本书在手上被一页一页地翻过,而看书的人却从未认真地看一眼的书上的文字或图画,任时光在翻转之间缓慢地溜走。
除此之外,那天晚上,我还去了两次卫生间。卫生间是公用的,在楼道的另一头,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长长的楼道时,声控灯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又在我身后一个接一个地灭掉。路过的房间里,有些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伴随着电视机里微弱的声音。
这是我在拉萨的第一个夜晚,在反反复复的睡去醒来(或者说半睡半醒)中度过。
下期预告:
初遇拉萨(二)长发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