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郁金香狂潮”真的是一场经济灾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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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种商品的价格短期内暴涨之后，人们往往会将此次的暴涨事件与经济学史上第一次泡沫事件“郁金香狂潮”相互比较。引用“郁金香泡沫”这个词汇的人有很多，但“郁金香狂潮”所引发的经济灾难却很少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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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郁金香起源于天山山脉，1593年才从小亚细亚传入荷兰，传入不久郁金香便成为了富人眼中“美丽而又稀有”的花卉。1634年之前郁金香的交易还仅限于专业种植户和郁金香爱好者之间，当时法国女人流行将新鲜的郁金香作为装饰品佩戴在礼服上，而有钱的男人们为了取悦女人更是在郁金香上洒下了大笔金币。

郁金香的大受欢迎吸引了投机者的目光，1634年投机分子大量涌入郁金香市场，郁金香价格突然飙涨，1637年2月，郁金香价格达到顶峰，“永远的奥古斯都”这一品种的单一球茎价格甚至达到了5500荷兰盾，而当时一个工匠的年收入仅仅只有250荷兰盾。一个月后，郁金香价格暴跌至顶峰价格的1%。郁金香泡沫就此破灭。随后郁金香泡沫成为了泡沫经济事件的代名词。那么当年的郁金香狂潮事件真得有传闻中如此惨烈么？

郁金香狂潮事件的现代的参考文献大多来自于查尔斯·麦基(Charles Mackay)在1841年所著的《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一书。他在书中生动地记述了一则轶事：一名粗鲁的水手凑巧看到了荷兰商人放在桌案上稀有的郁金香球茎，他误以为是某种奇特的洋葱品种，便顺手牵羊把它当作午餐佐菜给吃掉了。后来球茎主人将水手告上法庭索取高额赔偿，而法官却判决郁金香球茎的高价因投机所致，并不能代表其内在价值，至此郁金香泡沫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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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麦基生于1814年出生，他是一名苏格兰诗人，记者，作家，小说家，作词人。他的大部分名声都来自于这本关于大众癫狂的书（事实上他还写过几首不错的小诗）。麦基出现之前，关于此次郁金香狂潮事件的描述并不多，其中主要是贝克曼在十八世纪末援引布兰维尔的相关陈述，布兰维尔也仅仅只是在1705年的荷兰游记中略微提到了郁金香泡沫，上述轶事也出自其手。随后麦基大幅改编贝克曼的相关描述，用生动形象的语言重述了此一事件，如此一来郁金香泡沫便广为流传。因此《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一书中关于郁金香狂潮的叙述，与其说是学术研究，不如说是道听途说的寓言罢了。

然而《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中并没有提供多少郁金香狂潮时期球茎的交易价格信息，他只不过是拿出了一百年后郁金香的价格跟狂潮末期的价格进行了简单比较分析。作为对比，彼得·加伯(Peter M. Garber)在他的《泡沫的鼻祖：早期狂热的基本原理》(Famous First Bubbles: The Fundamentals of Early Manias)一书中提供了能收集到的1634年~1637年郁金香狂潮期间球茎的交易价格信息，以及其他各个时期郁金香球茎的价格信息。

要弄清楚整个郁金香狂潮，不妨先了解一下郁金香的特点。郁金香主要有两种培育方式，一种是由种子开始培育，历经七、八年才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另外一种方法是由母球茎分离出的子球茎直接进行培育，此种方法一般仅需一年便可成花，因此这也成了郁金香最常用的培植方法。但是每个母球茎仅仅只能分离出两三个子球茎，而且不发芽的子球茎的数量也相当不少，郁金香的难以繁殖为郁金香狂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郁金香狂潮的大部分时间里，价格不断飙涨的大多是一些稀有品种，这些品种的郁金香感染了一种花叶病毒，因而花朵上产生了“碎色”(breaking)的效果。实际上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稀有品种的郁金香球茎价格上涨了不过五倍左右，而大多数普通品种的郁金香也不过涨了两到三倍。

例如在狂潮开始之前，“永远的奥古斯都”球茎售价约1000荷兰盾上下，在1637年1月份，“永远的奥古斯都”的价格也不过才5000荷兰盾。泡沫随后在1637年2月破灭，球茎的价格出现了大幅下滑。以典型的稀有品种“白色王冠”为例，1637年2月，“罗特根斯将军”的价格约为805荷兰盾，到了1642年它的价格为138荷兰盾，年均贬值率达到了35%。猛一看可能会感觉郁金香球茎价格确实出现了暴跌，但是从“郁金香泡沫”破灭之后的100年间郁金香球茎交易价格的大幅变动来看，稀有品种球茎价格随着产量的不断提高而发生暴跌也不足为奇了。下表便是1707年、1722年、1739年郁金香球茎的价格（以荷兰盾为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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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表可知，大多数稀有球茎的年均贬值率都在20%~40%之间，与狂潮之后稀有郁金香球茎的贬值率相当。而在现代，新的郁金香球茎品种依然价值连城，但当专业种植户们培育出了大量的该品种的花卉时，该品种的价格便会发生暴跌，得益于现代的组织生长技术，郁金香的价格逐渐低廉了起来。

值得注意的是，在狂潮持续的最后一个月，稀有品种的郁金香价格上涨了20多倍，并因此带动了普通郁金香球茎价格的快速上涨。需要指出的是，这一个多月的极速上涨其实并没有产生什么惨烈的后果，这是因为在郁金香狂潮中，大量的郁金香学会得以成立，各类投机者们在学会内喝酒吃饭达成了无数天价郁金香交易合约，但绝大多数合约其实并没有多少法律效力。

郁金香9月栽种，来年4月份开花，到了6月份才能出售球茎，因而在1637年1月~1637年2月的大部分合约都没有产生实际的交易，人们只不过将其当做了一种缺乏信用担保的期货交易，并期望能在6月份可以赚取到现价和未来价格之间差价。也就是说，其实买方并没有付款，而卖方由于其郁金香还种在地里，也就并没有交货。

这次狂潮市场上大量的投机分子，他们知道国家并不可能强制履行合约，因而不断抬高郁金香的报价，从而将郁金香的价格在短短一个月里拔高了20倍之多。随着1637年2月泡沫的破灭，大量合约的买方拒绝履行合约，后来荷兰地方政府颁布法令，允许买方按照合约价格的3.5%来支付补偿，而荷兰法院甚至都没有批准与郁金香相关的任何合约。也就是说，这场郁金香狂潮，只不过是投机分子的游戏罢了，没有巨额财富在这场游戏中发生转移，荷兰的经济也没有在此次狂潮中受到损害，至于原本的郁金香市场，由于郁金香价格的实质性飙涨只不过持续了1个月，而此时郁金香还安静的种在土里呢，市场在不久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时至今日，当年郁金香泡沫中稀有品种的球茎要么消失要么变成了普通品种，时光带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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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的经济没有受到泡沫影响，巨额的财富也没有发生转移，大量的农业资源也没有被投入到种植郁金香上。如果非要说这场狂潮产生了什么重大“经济灾难”的话，那可能就是在达成协议的过程中，买方支付了不少酒钱吧。

*大仲马曾以此次事件为背景写过一本名为《黑色郁金香》的历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