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东野圭吾的小说比较,分析《清明上河图2》的叙事策略

《清明上河图密码》系列小说共六本,作者冶文彪经过多年构思,把“清明上河图”这幅图上面的824个人物逐一写活。这是一套历史小说,也是一本悬疑推理小说。

作为历史小说,本部小说全面反映了北宋末年的市、农、工、商、兵五大群体的生存状况;宋、高丽、辽、西夏、方腊六方势力的纠葛斗争,是一部全面了解北宋历史的百科全书式的小说。

作为悬疑推理小说,本套书写了“梅船案”“飞钱案”“化灰案”“变身案”“萝卜案”等大大小小80多起案件,这些案件又交错纠葛,互相关联,极具可读性。

如此鸿篇巨制,需要怎样的叙事策略才能完成呢?本文试着与东野圭吾的小说比较,分析《清明上河图密码2》的叙事策略。

《清明上河图密码2》封面

①两种叙事模式的运用——“最不可能”模式和“最有嫌疑”模式。

前一种模式中最不可能是凶手的那个人却是案件的罪犯;后者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最有嫌疑”的人是清白的,他们干扰了读者对真凶的判定;二是“最有嫌疑”的人就是罪犯,虽然凶手已经很明确,但在破案的过程中结局还是会被悬念推延,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

比如东野圭吾的小说《白夜行》,开始便采用“最不可能”模式设置悬念。当大阪的一栋废弃建筑内发现了一具男尸时,很少人能想到凶手是死者的儿子——桐原亮司,当时亮司还是一个孩子。然后故事一步步发展,最终指向真相。

而东野圭吾的另一部小说《红手指》中,就采用“最有嫌疑模式”,开始犯罪嫌疑人基本已经清楚。那个年仅6岁的女孩春田井优菜被人杀害,凶手就是附近居民区的一名初中生,这个孩子叫直巳。接下来的故事是交代孩子的父母昭夫和八重子怎样试图为儿子掩盖真相。

而这两种叙事模式在《清明上河图2》中都娴熟运用,时而单用,时而交织。

《清明上河图密码》由三商案、百万案和飞钱案三部分组成,每一个案件又互相关联,作者通过这部书要反映北宋的商业概貌。

这一部的主人公是“牙绝”冯赛。他在故事开始时就卷入到一系列案件中,一方面他负责引荐或者担保的业务频频出现问题——猪奔、鱼竭、炭危;另一方面他的妻妾和两个幼女均被绑架。

叙述商业危机这条线,作者采用“最有嫌疑”模式,开始就交代造成这一切的是汪石等人,然后开始追查汪石的下落和作案动机。

而妻女被绑架案则采用“最不可能”模式和“最有嫌疑”模式结合。冯赛妻女被绑是他小妾柳碧拂的弟弟柳二郎通告的,紧接着柳二郎就被吴蒙等人拘禁了,后来又因为冯赛的原因被扣押在官府,所以他是最不可能作案的;而柳碧拂也是被绑架者之一,貌似也不可能作案,但是抽丝剥茧最后案件的主要谋划者指向了这姐弟俩。

这部书的另一个人物一直没有出场,但一直被作为嫌疑人追查,这个人就是冯赛的弟弟冯宝。这个各种证据表明在几起案件中都参与了的牙人冯宝,随着情节的推进逐渐被洗白,原来是柳二郎拿了冯宝的牙牌到处犯事。

正是因为“最不可能”模式和“最有嫌疑”模式的交替使用,使得这部小说悬念迭生, 也正是有了悬念的存在,这部小说才更吸引读者。


《清明上河图密码》对应图上人物

②两种叙事视角的转换——全知视角和内视角以及两者的交替使用。

视角是指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视角选择的合适与否关系着作品的成败。

全知视角即叙述者处于全知全能的地位,作品中的人物、故事、场景等无不处于其主宰之下,调度之中,所以也被称为“上帝视角”。

而采用内视角叙述方式,叙述者所知道的和作品中人物知道的一样多,叙述者只借助某个人物的感觉和意识,从他的视觉、听觉及感受的角度去传达一切。这种内视角包括主人公视角和见证人视角两种。

运用全知视角便于叙事,但对于推理小说,作者的过多干预和介入压缩了读者思考的空间;而采用单一的内视角叙事有些推断无法完成,所以好的推理小说通常采用多元视角的叙事策略。

东野圭吾的小说擅长使用内视角叙述,由小说中的人物牵动读者循着案情走。如在《危险的维纳斯》这部小说中,作者就是借助主人公伯朗的感觉和意识,随着他的行动和思绪来推动情节发展。但在进行场景描写,有必要提供全面的信息时,则会适时使用全知视角,与内视角配合形成“视角变异”,达到非常好的表达效果。

《清明上河图密码2》也是采用多元视角来叙事。与东野圭吾的小说相比较,《清明上河图密码2》延续了第一部的风格,作者借助多个人物的视觉、听觉及感受的角度去传达消息,这些人物交错相通,互相牵连,最后多头交汇,真相浮出水面。

第二部的主人公是“牙绝”冯赛,小说多借助他的视听和感受来推动情节,他的困惑便是小说的悬念,当众多案件一起向他压来,他每天强打着精神,奔波于各处探查真相而不得时,成功调动起读者的阅读期待,一个个悬念就此设置而成。

只是不同于第一部和东野圭吾的大部分小说,《清明上河图密码2》这条主线寻求真相者同时也是受害者,所以探查案件的过程伴随着当事人的焦虑,这种焦虑传达给读者,阅读感受就不如第一部畅快,甚至到了后来,很多推理都是作者采用全知视角揭示答案,这一点被很多爱好推理的读者诟病。

③多条线索推进,或平行或交叉,增加了小说的容量。

东野圭吾在早期的小说中多选用单线结构,如他的成名作《放学后》,主要围绕前岛老师这条线展开,写了密室杀人案和小丑被毒死案,这些案件中的受害者都是前岛老师的同事,最后他助力使得案件告破。

而东野圭吾后期开始采用双线乃至多线结构,匹配更加丰富的小说容量,小说情节更复杂,人物更多,多条线索看似分散实则相互联系。比如他有名的《解忧杂货店》则围绕着僻静街道旁的一家杂货店,多条线索推进,多个人物登场——因男友身患绝症,挣扎在爱情与梦想间的女孩月兔;为了音乐梦想离家漂泊,最后因救人而献出生命的松冈克郎;因家庭巨变,对未来迷茫的少年浩介……

但是《清明上河图密码2》却比东野圭吾的任何一部小说线索都要多,结构要更庞杂。

小说的主线是冯赛在寻找汪石等人和妻女的下落;另一条线索是妻子邱涵等人被绑架,被转移,并一次次试图自救;还有邱涵的弟弟邱迁在四处查询姐姐的下落;冯赛的大哥冯实在江州替弟弟查问汪石的底细;崔豪受冯赛委托找邱涵母女;还有祝德实等炭商,魏铮等猪商、蒋鱼头等鱼商……也是一条条线索。

如果把冯赛这条线索比做树干,那么其他线索均是这条树干上生出的枝节,几十条旁线使得本书庞杂而密实,围绕着这条线索塑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

读中国古典小说经常会出现“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样的叙事方式,而《清明上河图密码2》则好像是一树繁花,作者要一一表来,并且大多采用内视角叙事,这样的谋篇布局实属罕见。

④另外,《清明上河图密码2》还采用推理小说常见的“草灰蛇线”手法和纪传体史书中常用的“互见法”来叙事。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是中国古典小说常用的手法,在很多推理小说中也娴熟运用。

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中,虽然采用“最不可能”模式设置悬念,但在小说中处处留下痕迹,预示着结局。比如雪穗在母亲自杀当天谎称自己没带钥匙,让管理员田川帮忙开自家的门,而田川在陪着雪穗去往她家的路上,听到她身上传出叮当作响的铃声,小说后来交代雪穗随身带着的钥匙拴着一个小铃铛。

在《清明上河图密码2》中这种“草蛇灰线”式的伏笔更是随处可见。

比如冯赛的妻妾被绑架后,妻子邱涵多次自救,而他的小妾柳碧拂一直都不相助,只是冷冷的看着,有时目光慌怯闪动。

第二部快结束时柳二郎的真面目曝光,他是藏的最深的一条线,但是这种“最不可能”在谜底揭晓时却并不突兀,因为之前有多处铺垫和伏笔指向柳二郎参与设计谋划陷害冯赛。

比如柳二郎在被吴蒙抓走后,冯赛去看他,“柳二郎盯着冯赛,目光全不似平日温顺,怨恨中杂着些轻蔑,像变了一个人”,这复杂的眼神就是伏笔。

在冯赛追查过程中案件多次和一个姓“刘”或者姓“李”的年轻人关联起来,最后真相大白时发现这些细节全部都是作者的伏笔。

史家之笔法——“互见法”也在《清明上河图密码》这一系列小说中娴熟运用。

互见法是《史记》创造的塑造人物形象的方法,即将一个人物的事迹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而以其本传为主;或者将同一事件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而以一个地方的叙述为主。这种方法的运用既可以保证各篇自身的统一完整,倾向鲜明,又可以使每篇之间相得益彰。

比如在第二部中几条线索间常出现交叉,介绍魏铮这条线时,魏猪倌会被一笔带过,接着会有一条线专门介绍魏猪倌。

而在第一部叙述酒楼上的无头案时重点交代董谦等士子,到了第二部在追查商人汪石的过程中,这个案子的结局才基本明了,那位被害人是汪石。

第一部重点查的梅船案在以后几部都要略提一二,这个重要的事件成为后面几部叙事时的时间参照。


《清明上河图密码》的作者冶文彪在给读者的一封信中说:“构思《清明上河图密码》的时候,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突破传统推理的局限,把它扩展到一个王朝、一个时代,让推理小说能像金庸的武侠,不止推理一两桩凶案,而是展开一个广阔的世界,推理一个大时代的命运。”

“最不可能”和“最有嫌疑”两种叙事模式的运用,多元的叙事视角的选择,多条线索的交错推进,草蛇灰线的伏笔,互见法的史家笔法等等叙事策略让这一系列小说可以展现出北宋末年这一广阔的世界,推理出那个大时代下不同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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