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为用,性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茶经》
娟,出生在广袤中国最为常见的四五线小城的一户平常家中。家庭和睦,生活清淡。唯一让娟心有余悸的,是她父亲脾气不好,时常会与母亲争吵,情绪失控时,偶尔会动手。好在没有太大的波折巨变,万事如水,按部就班地向前奔流。她说“好的童年能治愈人的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诚然,在我们所有人成长的痕迹里,无人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这是宿命,亦是孕育。
中学是一个最易让人情窦初开的年华,娟也不例外,心里会有默默喜欢的人。她性情开朗,不拘小节,却缺乏安全感。感情这事对她而言,她就是再喜欢也难主动。
好在在未成年尾巴的时光里,娟开启了自己的初恋。对方是一个对自己慷慨万分的男孩,当别的女生收获棒棒糖,总是零零星星的三五个时,而她,总是得到一大桶。那时年,糖是甜的,青涩的恋情亦是。一切都是美好的,像梦,会使人忘形流口水的那种。
转眼间,男孩学业结束,要去远方实习。车站别离以后,就是时断时续的互诉相思。由于男孩从事的工作管制手机,娟遥寄的情思总是得不到即时回应。天各一方,加上彼此年幼,不懂得如何经营异地恋,慢慢就渐行渐远渐无书。初恋是脆弱的,它甚至来不及跟随他们一同成长,就被封存在了逝去的光阴长河中。
都说解决失恋最有效的方法是时间和新欢。恰巧在随后不久闺蜜的一次生日聚会上,经闺蜜刻意撮合,娟认识了闺蜜对象的一个朋友。
这是一个传统家庭长大的男孩,待人接物循规蹈矩。或许是缘分所致,或许是娟太过惊艳,几次相处,男孩便痴心暗许。紧接着男孩就时不时向娟投以关切。
可这时候的娟还处在放下前任的疗愈期,没心思更没精力去开始一段新恋情。直到一次暴雨,男孩清晨冒雨骑车载娟去上班。善良如娟,对方这一小小的温暖举动,使她心里那颗愈渐熄灭的小火苗又跃跃欲试。
一晃两年过,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做了正式情侣。由于娟与男孩差了四岁,男孩虽正值适婚的大好年龄,可娟的年岁未免还过于青葱。为人妻,为人母,年龄尚早。
一半是感动,一半是赌气。在娟陷入男孩母亲不断安排男孩相亲的戏码激将中,娟倒向了尝试结束自己的少女岁月。
婚期将定,或许是老天的一个玩笑,在娟即将踏入婚姻的临近期,闯入了一名不速来客。
那是一个午后,一名福建男人走进娟上班的茶店。娟,是一名茶艺师。素日的工作内容就是帮客户鉴别、介绍、沏泡各种茗茶。福建男人在店内逡巡一番,流露出无意购茶情绪时,负责接待他的店员就无心伺候,显得意兴阑珊。就在福建男子抬脚准备离开,深谙客户营销心理的娟赶忙迎了上去,邀请福建男子落座,沏了茶,并开始介绍有关饮茶的各种功效。
不知是离家太久精神孤单,还是多金滥情一向就渣。自这之后,福建男人就开始了对娟进行强烈的求爱攻势。鲜花、奶茶、首饰,各种能讨女孩欢心的招数轮番上演。
这时候也正是娟和对象商讨谈婚论嫁具体流程的当期。不知是娟的善良让福建男人误解,还是对方一向如此作风。在明知娟即将结婚时,福建男人依旧不管不顾死缠烂打。甚至在娟明确告知对方的举动已经严重打扰自己时,福建男人还是不肯收手。甚至大放厥词:“结婚好啊!要买衣服吧,现在就走,随便哪个城市。”说完还一副情真意切状。
娟不是一个拜金的女孩,几年茶行的历练,让她见惯各种有权势人的嘴脸。婚期如期举行,这个小插曲也就随风而逝。
婚礼——怀孕——生娃——月子,这一切对一个女人来说最繁忙的生命阶段,偏偏撞上娟的事业扶摇直上之期——提干、培训、出差、做管理。她分身乏术,身心俱疲,日日带着上坟的心情上班。好在已升级为她孩子他爸的老公,是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丈夫。开导她离职、修养、调整。安稳一段时间后,娟重新找了一份工作。还是自己熟稔的茶行,只是不再做管理层,平平淡淡只做一个热爱生活,喜欢茶艺的小店员。
老板换了,环境换了,没换的是独属于茶行环境的幽雅、闲适、清淡。没了追名逐利之心,努力拥抱生活,反倒能真正体味人生的奥义与真谛。茶道言“精行俭德”,是说爱茶之人要“行事不逾轨,恪德不懈怠”。有上进顾家的老公,有乖巧可爱的孩童,娟似乎觉得自己是那个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然而真正的考验还没有来,考验不是“不发生就等于没有,而是发生了依旧能够坚守”。
“七年之痒”说来就来,岁月一晃,娟的孩子都上了幼儿园。日子温水煮青蛙,感情生活也波澜不惊。人啊,最怕激情之后漫长平淡中对激情的再次渴望。一贯安分守己的娟,性情也渐渐多了一丝不羁,就像连夏天都不怎么喜欢吃冷饮的她,冬日里却喜欢的要死。还美其名曰“冬天的雪糕才有灵魂!”
店里有个同事请长假,来了位老板的男亲戚帮忙。同样是有家室的人,同样是面临婚姻“七年之痒”考验的人。在和娟短暂相处一段时间后,渐渐被娟的开朗、秀丽所吸引。嘴上不言,日常相处的生活细节里却处处流露。譬如每日中午的订餐,娟的外卖总会比同事多一两样刻意的关照。女人的心思最细腻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种无声的靠近。
或许是娟那段时间被家庭各种琐碎折磨的抓狂,或许是对宠爱久违的再次向往,种种因素夹击之下,竟然开始不知觉地也靠近了这个男人。
下班真切是家庭,上班貌似是爱情。在这两种感情环境的不断切换里,娟对感情的平衡开始失衡,对丈夫有了说不清多的埋怨和不满。
有时候坏心情和坏天气的一同出现,两者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但这种叠加的出现,却极容易让人心情加速崩溃。
在一次大雪的夜里,在和丈夫歇斯底里的一顿大吵之后,娟陷入了感情崩溃的边缘,想起过往种种,竟觉得“结婚太早”成了一切遗憾的原罪。
摔门而出的那一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早点见到他,需要他的奔赴,需要他的肩膀,需要他的拥抱,。
打车,早已了然的小区,早已了然的单元楼层。当司机准确无误把娟送到指定地点,站在大雪纷飞的楼下停车场,微信输入框里那一句“你下来,我想见你”却好似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封印,哆嗦许久怎么也发不出去。
如今回想起来,那晚自己究竟在大雪中踟蹰几时,多久之后返的家,是在经历了怎样的感情检索审视之后醒悟克制,这一切都变得恍惚漫漶,好似成了梦,又好似成了别人的故事。
人生究竟要怎样度过才不会留有遗憾?婚姻究竟要怎样选择才不会心有不甘?或许,遗憾和不甘从来就不是可选项,而是必选项。
喜欢茶,也不是喜欢茶的本身,而是钟情于由它延伸而牵引沉淀出的一种生活方式。缺憾,难以避免,却有机会弥补,就像娟出嫁不久之后,他父亲含泪对母亲的那一句:“家里几个孩子都是正式工有编制,只有娟在打工。果园那几亩地,以后就留给娟盖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