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欲罢不能的藏地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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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托某宝的福，失而复得一本最爱的书——1993年出版的《藏北民间故事》。重翻这本书，想起遗失这本书时正是我还在内地上初中的时候，一些在初中时代听到的各种光怪陆离的藏地神鬼故事也随之浮现脑海，思绪的阀门既然开启，索性就漫谈一番吧。

初中，我们的学校建在半山腰上，往上是一片密不透风的繁茂森林，盘山而下需要几十分钟车程才能到达市区，山坡上有一片片不规则的菜田绿地，田埂间坟地随处可见，在我的记忆里，那座城市的天色总是阴霾的，早晚还时常被浓雾笼罩，虽然多年之后，我们亲切的将她称之为第二故乡，但在当时，那里的气氛实在太适合大家凑在一起交流、分享和幻想鬼故事。

每天临睡前，我们总要来一场恐怖故事的饕餮盛宴，大家年少离家，小时候听长辈讲过的各类奇闻异事便成为了每晚出现频率最多的故事，往往是一个人先讲：“据说这是真的哦……”打开故事匣子，其余人中的三五人一脸严肃的应和：“我也听说过、我也听说过”，随后随着各种故事的深入展开，大家的神色开始越来越凝重，几个人越坐越近越围越紧，最后干脆集体挤在一张床上瑟瑟发抖，连回床睡觉的勇气都没有了。但鬼故事的魅力就在这里，第二天这样的情景又要重复一遍。

所有故事里，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关于萨迦空行母的传说。

上小学的时候，曾听我神奇的同桌说过一些萨迦空行母的故事，有一阵子听说这位兼有魔女和神女双重身份的空行母出逃了，据说她可以随意幻化形象，美女或者某种迷人的物件儿，如有贪心的人儿中招，顷刻间就会被勾魂摄魄。这个传说在我们每晚召开的“故事大会”上得到证实，大家纷纷表示确实听说过，还举了非常多听说的据说是真实的的事例，使我们虽身在外地仍不寒而栗，惊恐不已。

很多年后，在平措扎西先生所著《世俗西藏》一书中，我看到了关于萨迦空行母更具体的描述，原来萨迦空行母是萨迦地方魔女的统称，萨迦魔女也是西藏最著名的魔女群，就“收容”在素有西藏敦煌之称的萨迦寺。传说“萨迦寺用铁链拴着上百个魔女。平时这些魔女的塑像用铁链紧紧绷着，表情狰狞，个个似乎欲挣脱铁链，逃出寺门的样子。一旦哪个铁链松弛或断条，说明这个魔女已经出逃，身体（塑像）犹在，可她的表情显得比平时疲惫，灰溜溜，说明这个魔女正在外面疲于奔波。发生这样的情况，萨迦寺火速报奏嘎夏政府。嘎夏政府一接奏报，就像全市发出通令……”，魔女们为什么会挣脱铁链，书里没有细述，我猜是为了自（逃）由（跑），但关于萨迦空行母们的身世，书中却有比较详细的介绍，比如其中一位名为象雄多吉普赤，是西藏日喀则南木林人，她手拿挤奶桶的塑像造型，来源于被召时真实的生活形象，成为魔女后她是萨迦法王重要的“保镖”之一，还有一位巴南卡卓玛，传说是为忠心护主被恶人折磨致死的法王侍从热将桑那的转世，因为救法王有功，至今热将桑那的后代，在每年的“堆钦”仪式上，都可以享受特殊待遇——坐在僧人之间。了解到魔女们的另一面，恐怖的意味似乎有了一丝减少，内心的敬畏却成倍增加。

另一个印象深刻的故事，更像是一个模板——骑箱子的女妖，有一点像西方故事里骑扫帚的巫婆，她们白天暗中观察“猎物”，和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更加体面动人，夜里则原形毕露，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以捕食人肉为乐，十分恐怖。之所以说象一个模板，是因为不同地区有不同版本的骑箱子女妖的故事，主角不同，但是情节相似。我的同学都是拉萨人，她们分享的是拉萨肉铺女鬼的故事：一个僧人被师傅派去买肉，结果肉铺女老板是个女妖，女妖在卖肉的过程中神鬼不觉的在僧人身上做了记号，打算晚上吃了他，幸而被僧人的师傅及时发现，一番斗智斗勇后僧人侥幸逃脱妖口，甜茶馆公众号《冲赛康肉铺女鬼》前两集讲的正是这个故事。

后来我在《藏北民间故事》中，又看到了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故事里主人公的母亲是女妖，他不明就里，险些成为母亲的盘中餐，幸亏有投生人间的仙女做他的老婆，助他除去了食人的恶魔。这两个故事里同样的部分是女妖们骑着箱子提着风袋在夜空中飞行，再在荒野里密会的场景，实在诡异有趣至极。在《藏北民间故事》里对这个场景做了如下描写：

不一会儿，四面传来了怪叫声，犹如哭声，笑声，马嘶，犬吠，简直无法辨别。接着就在这棵秃树下，燃起了微弱的火堆，在火堆周围集有许多形状模糊而又互相拉扯的东西，一会儿像人一会儿像鹰。“今天该谁交肉差？”这声音好熟，他壮着胆，定睛细看，天呐！原来说话的是他母亲，她坐在一个宝木箱上，满脸黑红色，两颗半尺长的弓形长牙尖上滴着鲜红的血，一副狰狞面目使人望而生畏。“今夜该轮到大王您交差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说。“哪。对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早已准备好了，就去拿来。”话音未落，她骑着那木箱“嚓嚓嚓嚓”地跑了……

还有藏地鬼故事里不能少的角色“贴不让（音）”，也令人印象深刻。传说“贴不让”是介于人和鬼之间的一类精怪，他们对人类的粮食谷物情有独钟，被抓之际擅于与人掷筛对赌，赌赢有如擦亮阿拉丁神灯，有求必应，赌输，则遭报应，甜茶馆公众号发布的连载小说《雪域降魔记》第五、六章讲到的“赌骰小人”便是精怪“贴不让”。

前阵子看过一部叫做《镰仓物语》的日本电影，讲的是一个人类、幽灵、妖精、魔怪、神佛、死神、穷神等等共生的世界的故事，感觉跟神灵、凡人、妖魔共居的藏地十分相近，我一个虔诚的朋友曾告诉我，走路时不要大力的挥摆胳膊，因为那样会碰到与我们共享世界的其他“人”，虽然细思极恐，但一联想起电影《镰仓物语》里的场景，又觉得有些神秘和可爱。一如那些让我们欲罢不能的藏地鬼故事，真假虚实，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