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居寺的午餐

说来惭愧,第一次拜访净居寺,三胖和我最遗憾的事是错过了中午的斋饭。

那一次,我蹲在卓锡泉的井口,用长柄的不锈钢勺子舀水,灌进带来的塑料桶里。这个泉眼据说是七祖行思用锡杖往地上一杵冒出来的,喝了这水能够开启智慧。卓锡泉的旁边就是七祖塔,这么一个殊胜之处,此时静悄悄的,舀水的声音显得相当清晰。

灌满了水桶,又舀了半勺水递给三胖,她咕咚咚喝下几口,我接过来又喝下几口,擦擦嘴,俩人面露狡黠之色,就像偷食了什么仙丹妙药。

这时,有柴火混合菜籽油的香味从山下寺院的屋瓦上袅袅升腾,悄悄穿过密布的竹林,又绕过一棵水桶粗的空心樟,来到泉边,逮住我们,气味钻进了鼻孔。

我放下勺子,问三胖饿不饿,她正用力嗅着,又像是被气味拽着,她已经迈步往山下走,循味而去了。

斋堂边的空地上堆满了柴禾,樟木柏树都有,粗粗细细,大小不一,看上去是从林子里捡来、或者是溪水暴涨时冲刷下来的树干和树枝。

负责接待的执事告知我们,斋堂已经满员,让我们改日再来。

离开净居寺,坐在电瓶车里,寺院所见还历历在目。

“你去大雄宝殿上香的时候”,我对三胖说,“我在回廊里等你,一位师父经过,他走过去的时候,抬起胳膊,双袖一甩,像戏曲里的人物。”

“还有呢,你看没看到,那小黑板上写的通知,说有居士供养的茶叶梗枕头,每位法师可以领取一个。”

初见净居寺,满是生机。两位师父在天井谈论天气。一位驼背法师背着手,口念阿弥陀佛,在回廊一圈圈地走。僧房门口的竹竿上,晾晒着褪色的僧衣。供养大众师父的苹果、砂糖橘、红枣这些,盛在泡沫箱子里,墙上又写了字条提醒,“请勿用袋子装拿许多。”

用来修葺寺院的青砖也别有用途,青砖上各种手写字迹,“祝爱女某某中考大捷!”,“某某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这些世间的生动活泼,呈现在寺院沉稳静穆的底色中,并行不悖,别有意趣。

第二次来净居寺,直奔斋堂。

斋堂正中供着一尊佛像,两侧是红色的餐桌和长条凳,用餐时间已过大半,人员寥寥。

我们盛了米饭、梅干菜和一碗汤,取了红豆饼,端到桌上,小心翼翼地吃,生怕弄出一点声音。

正吃着,一位师父拎着桶走来。我看见三胖的汤碗已空,师父在给她添汤,赶忙端起自己的汤碗,喝了几大口。

师父往我的碗里添了一勺汤,又盛起一勺,听声音桶里已经没多少东西了,他差不多把桶底的精华都盛给了我。果然,他说,这汤很好的,多喝点,里面有人参。汤添进碗里,真的露出几小截人参。

等电瓶车的时候,我拿出没来得及吃的红豆饼,它造型随意,看上去就是随手揪了块面,塞了点豆馅儿,摁在锅里烙了几下。咬一口,面有面的味道,豆有豆的味道,搁了少许的糖,淡淡的甜。两口吃完,上了电瓶车,还余味无穷。小东西,这么平常,还挺难忘。

第三次入寺,掐着开饭的时间,提前十分钟赶到。走进斋堂,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不需要自己盛饭。我们坐在老地方,旁边是一位女居士。

法师诵念供养偈结束,行堂的师父们拎着桶,端着盆,开始打饭菜。

桌子的前端摆着两个同样大小的碗,一个盛饭,一个装菜。每样食物都给装上一点,两个碗很快就满了。主食有米饭、馒头、芋头。菜碗里有炒线豆,烧茄子,其它的菜记不住了。

没吃一会儿,行堂师父过来添菜了。我想说菜够了,不用添了,可是斋堂要求止语。那该怎么表达?门口贴着用斋礼仪,表达“不需要”有特定的手势,是啥来着?记不清,也不敢乱来,任由师父添得菜碗冒尖。

旁边的女居士看出了我的窘迫,她出手把桌子前端的菜碗往我面前一推,阿弥陀佛,师父不再来添菜了。女居士又示意我端起饭碗。我抬眼瞧瞧对面的师父,他们都是端着碗,看来我伏在桌上吃饭的动作也是错误的。

吃罢斋饭,拎着水桶,晃晃悠悠地来到卓锡泉旁。一位小师父正蹲在山坡捡笋壳,那里竹林成片,光影斑驳。他的师父则在七祖塔前安闲地踱步。

小师父大概十三四岁,一脸的稚气。我忍不住问,要这个做什么用呢?他忽闪着眼睛回答,当柴烧啊!声音带点变声期的粗哑。

我们往塑料桶里舀水,小师父在归拢他的笋壳。水灌到一半,听见小师父嘟嘟囔囔地发牢骚,埋怨笋壳太长,袋子塞满了,还有许多在地上。水桶灌满了,听见小师父呼唤,他说师父你快点过来嘛,这上面都是毛毛,你来看看怎么弄呀!完全是孩子气的着急和撒娇。我们离开时,回望一眼,老师父正踱步向孩子走去,他微微笑着,慈父一般。

不知道何时还能拜访净居寺,再去斋堂用餐,去卓锡泉取水。那时候,小师父已经长大了罢,我们见到他时,也会认不出了。

净居寺

卓锡泉

你可能感兴趣的:(净居寺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