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弟差了八岁

差八岁,能差多少?

那年我上小学,那年他才出生。那晚,我睡在外公家,从一个电话里知道从那天起,我是一个姐姐了。我开始兴奋地扮演着照顾者的身份:给刚出院的妈妈煮甜粉干,给刚出生的弟弟唱摇篮曲。那时,我还抱得动他,抱得动这个世界上最小也最吵的人儿。他并不嫌弃我的五音不全,在我瘦弱的胳膊里安然地摇摇晃晃,听着跑调的“泉水叮咚”,慢慢地、慢慢地安静下来,乖乖地、乖乖地闭上了眼。属于姐姐的成就感,在他的梦里悄然生长。能和小婴儿争什么呢?他是那么可爱,那么纯洁,每天就是吃喝睡哭。你逗他,他就缩着肉乎乎的脖子,“咯咯咯”得笑;你教他,他就淌着口水,“咿咿呀呀”得学。我们是彼此生活中最大的新闻,欢声笑语是所有的主题。


那年我已平视妈妈的肩膀,那年他才长到我大腿高。我时常在放学后,走过老旧且没有护栏的石桥,穿过狭长的居民巷,去接在托儿所玩了一整天的他。“泽泽,你姐姐来了!”一声令下,你就会看见一个裹着棉袄的小肉粽屁颠屁颠地快踩着小碎步,冲到你跟前。金黄色的夕辉铺满了小路,有两个小人,手拉着手,慢悠悠、慢悠悠地向家走。从来不觉得麻烦,从来不嫌他耽误事,我只要一想到那屁颠屁颠向我跑来的身影,就满心期待第二天的放学绕点远路。但是时间过得快极了!快极了!一下子,我成了家里第二高个;一下子,他也开始端端正正地坐在课堂里。


那年我过上了住校生活,那年他一个人就能认路回家。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但是每一次我都能听到热乎乎的“姐姐”“姐姐”。我们有了共同的爱好:吃快餐和看动画。姐姐在洗碗,想着口袋里剩的零花钱,转头问一句“你想吃炸鸡吗”。“想!”告诉他往哪条路走,和店员要怎么说,让他千万拿好钱。弟弟就像整装待发的士兵,急着要赶赴战场。“等下”,姐姐看着融在漆黑夜幕里的弟弟,从手边递上根筷子,“要是遇见坏人,就拿这个捅他!”弟弟一脸认真听话,攥紧了筷子,点点头,撒腿就跑。不记得那晚的炸鸡有多香,姐姐只是很开心弟弟顺利平安地完成了任务。


再往后,弟弟成了大人,一米八的大高个把姐姐比成了小矮人。再往后,多少炸鸡钱也叫不动瘫在沙发上看游戏直播的弟弟。似乎,突然间,他和我是两个宇宙的人,我说英语看美剧上大学,他玩游戏看日漫学技术。每次我想聊点什么,张嘴想了想却不得已闭上。两个原本相互依偎的小人儿,只剩下一个话题:吃饭了吗。

我明白父母与子女终有一天渐行渐远,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八岁的姐弟可以差得这么大、这么远。差八岁,差了将近十分之一个世纪!

是埋头高考的日子?是远赴大学的距离?还是工作交友的迥异?竟使我错过了他的许多许多。自然,每个人的成长轨迹是不一样的。但回忆往昔,仍觉得遗憾非常。

或许,我该敲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再找回那份属于姐姐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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