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张汉青便睁开了双眸,他伸出手抚摸着郭书白右腰处的疤痕,俯身忍不住的低吻上去,郭书白的眉头一皱,无声的泪水便从他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张汉青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吻过他鸦色的发、秀气的眉毛、紧闭的双眸、柔软的耳垂、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双唇、勾魂的喉结、最后落在那迷人的锁骨处。低低的,开心的,幸福的笑声从他的咽喉处晕散了开来。
“书白,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张汉青低沉的话语掠过他的耳际。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啊,都是一些伤心,难过的故事,唉,不提也罢。”郭书白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直直的看着张汉青。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无论是欢乐的,还是伤心的,幸福的,还是难过的,我都想知道,我想和你共同享受欢乐,幸福,更想和你共同承担伤心,难过,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另一半,所以,我应当知道我的另一半,不是吗?”张汉青低吻着他的前额。
“嗯,好,等挂完液体后,我们去荷塘游一番,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郭书白抬头看着他。
“嗯,好。”张汉青看着他,低低的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六瓶液体,输完已是下午一点半了。
吃过午饭,张汉青开车,载着郭书白,向荷塘的方向驶去。
W县城最有名的荷塘要数人民胜利渠的渠首了,胜利渠的两边,是十里荷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走进渠首,停好车子,两人便从车上走了出来。
天灰蒙蒙的,十分得冷,小草低下了头,树枝弯弯曲曲,抬起头,发现乌云密布,没想到雨竟已经悄悄地下了起来。
郭书白最是喜欢这样的天气,小小的雨,刚刚好不用打伞,就这样,像雾又像雨,凉凉的,配上阴阴的天气、阵阵的 凉风,很舒服,让人清醒。两人趁着毛雨,荷塘泛舟,惬意的很。
静静的水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把水面盖的严严实实的。
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水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朵朵荷花,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在轻柔的雨丝沐浴下,显得更加清秀、雅洁、妩媚、可爱。
有的从荷叶中冒出来,宛如一只独秀,向千万人展示着自己清雅的魅力;有的羞怯地躲在圆盘下,时而现身,时而隐藏,犹如害羞的少女始终不敢迈出闺房半步;有的还只是花骨朵,露珠形的圆脑袋,显现出几分雅嫩;还有的半开半合,让人不免觉得好奇“里面有什么呢,是不是在指引着他人去探索,去探究。”
荷花的花瓣,洁白如玉,花里托着深绿色莲蓬,莲蓬向上的一面有许多小孔,里面睡着荷花的种子。
“真正懂得欣赏荷的人,才真正懂得爱。”郭书白手里握着笛子,不时的在手上转上那么几圈。
“此话怎讲?”张汉青不时的摇着船桨。
“据说伟大的爱应该连对方的缺点也爱,完整的爱包括失恋在内。”郭书白抬头看着他。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与欣赏荷有啥关系?”张汉青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爱荷的人不但爱它花的娇美,叶的清香,枝的挺秀,也爱它夏天的喧哗,爱它秋季的寥落,甚至觉得连喂养它的那池污泥也污得有些道理。”郭书白看着他。
“花凋了呢?”
“爱它的翠叶田田。”
“叶残了呢?”
“听打在上面的雨呀!”
“这种结论岂不太过罗曼蒂克。”
“你认为……?”
“欣赏别人的孤寂是一种罪恶。”张汉青看着郭书白,眼睛微眯。
郭书白看着张汉青,一脸的迷瞪。
片刻后,他拿起手中的笛子,眼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张汉青,“趁着毛雨,趁着荷塘,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嗯,好,书白,我好像从未听过你吹的曲子吧?”张汉青弯着头,看着郭书白,眉毛上挑。
“是吗?或许,大概,可能,……”郭书白也不知道张汉青听没听过他吹的曲子,只能胡咧咧的瞎掰着。
“应着这景,应着这心境,给小爷我吹首曲子听吧。”张汉青看着他,满眼的笑意。
郭书白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点了点头。他手握笛子,轻轻抬起,横笛嘴边,微闭双眼,朱唇轻启,一首《三生》在耳边漾了开来。
笛声,有时似一阵春风拂过绿茸茸的草地,有时像几只画眉在枝头宛转歌唱,有时又如秋雨瑟瑟,凄厉悲怆,动人心魄。
悠长的笛声,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如轻云无定地飘浮。低沉哀怨,如泣如诉,像一个不幸的流浪儿在诉说自己苦难的遭遇。
张汉青静静地聆听者笛声,直到曲子结束,他才回转了过来,眼睛深情的望着郭书白。
一曲结束,郭书白睁开了双眸,泪从他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我想听你的故事,告诉我你的故事吧。”张汉青看着他,款款深情。
“嗯,好。”郭书白看着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接而,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些零零星星的场景。
郭书白出生的那一年,天有异象,都二月的天了,他出生的那一个晚上突然间天上就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他母亲看着窗外的纷纷大雪落到空无枝叶的树的粗干上,便随口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树白,可谁知喊着喊着就变成了书白。
郭书白刚出生那会儿,别的小婴儿的皮肤都是红通通的,皱巴巴的,而他的皮肤却是白皙细的,没有褶皱。尤其是右眼角下的泪痣格外醒目。
郭书白两岁生日的那天,他的父母带着他一起出门上山游玩,清风观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道观盖的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这座古老的道观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走进道观,只见游人寥寥,一派幽静、肃穆气氛;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进入道观中,大殿的正中供奉着我国道教的三位最高尊神——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的彩色泥塑像。郭书白的父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随后三人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道士给他掐了八字,又从面相上看了看他,对他的父母说道郭书白这个孩子男身女相,八字太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一生凄苦,半世飘零,磕磕绊绊,寿命不长,若想孩子过得平平安安,需等他过完四周岁就必得住在这道观中,潜心修身,直到成人,方能无灾无祸。
郭书白的父母不相信天,不相信地,只相信自己。他们以为老道士是瞎掰的,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过着过着就应了老道士的验。
郭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硬朗的很,可不知怎么回事,郭书白六岁那年,爷爷就过去了。
那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冰天雪地,空气都象凝固了似的,寒风凛冽,冷风嗖嗖的刮在脸上,象刀子划似的,又冷又疼。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心灵,这鬼天气,路边的行人已经绝迹了,飞鸟,走兽,消失的无影无踪。数九寒天,冰封千里。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家家户户盖的房子都是一半砖,一半土胚,因为天太冷,郭书白的家里就早早地吃过饭,上床睡觉。
爷爷奶奶住堂屋,郭书白一家三口住东厢房。睡觉的时候爷爷还好着呢,可第二天一早醒来,爷爷就再也没有睁开眼来。
郭书白十二岁那年,奶奶也过去了。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闷热的夜,令人窒息,辗转不寐。窗外,天色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还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
方才还是阴云密布,刹时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在耳边。风,土,雨,混在一起,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
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路上行人刚找到一个避雨之处,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的一样,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奶奶也变得孤独起来,不喜欢出门,不喜欢聊天,只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吃不下,也睡不好,久而久之,就病入膏肓了。就在那个下暴雨的晚上,三伏天呐,奶奶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俗话说“会死死在二八月,不会死死在六腊月。”
六月是夏季最炎热的季节,而这样的季节死人大家都会皱眉头。 因为过去人的去世需要进行一个复杂的流程,一般尸体摆放七天后才会下葬,不像现在三天就会火化。在这个过程中尸体将会腐烂发臭,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无福之人。
腊月是冬天,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过去的这个时候是平民百姓最贫穷的时间,去世了亲人也没钱安葬。古人认为腊月天气寒冷、可以吃的食物不多,腊月也是过年的时候,各家各户要准备年货等,这时候办丧事不方便,也不吉利。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是无福之人。
像他郭书白的爷爷,就老死在了三九天,奶奶老死在了三伏天,老两口一辈子从未做过亏心事,到老了老了最终……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绝对是与郭书白有关联的,并且是有很大的关联。唉!郭书白这小子的八字还真不是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