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东的信

见字如面。

好久不见了，还好吧？上次碰面时我还在龙岗卖手机，匆匆在“真功夫”吃了顿午饭，也没时间陪你玩，很可惜。小强和你去海边的照片我看到了，相机的效果很好，拍的也不错。但里面比基尼美女的照片太少，是你留了大部分精华没有上传吧？孟子教育我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做人要厚道啊大东！

高中时觉得你就像个小孩，挺可爱的。不显山不露水，总是坐在教室的前排。那时候我特别同情那些坐在前排的同学，老师眼皮底下，上课时不好活动吧？我总是坐在教室的后排，就潇洒多了，至今我还固执的认为，如果高中上课时没偷偷干过别的事，是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你我上课时都爱玩，下课了却一本正经，同属闷骚一派。高二不在一个班，高三时又分到一起。看到你时我很高兴，因为新到的班一百多人，打仗时可以组成一个连了，认识的却没几个，还是所谓的重点班，难免有些紧张。点名时看到熟悉的人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顿时舒了一口气，想自己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时看到你时感觉你和高一时一模一样，半点没变。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穿着，甚至一样的个头，一年时间你干吗去了？

高中毕业，你去湖南上大学，我在武汉。很少联系，偶尔短信。各自处在人生中最自由的岁月。虽不常联系，倒也时时想起。大一寒假时去黄山玩。你剪了个光头，戴着帽子，说家里太冷，懒得洗头。你说我长变相了，是变丑了吧？我说你没变，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包括个头。我们相互调侃对方还没有女朋友，唏嘘逝去的说不上美好但值得怀恋的高中生活。第二天在你家吃完饭后去爬黄山，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上山时走大路，下山时走小路。你说黄山规划的更好了，但是什么都变了？变了什么呢？变好还是变坏呢？你没说，我也不知道。那时真美好，毕业好像遥遥无期，有的是时间挥霍。

再见到你，是在深圳。你已经进了富士康将近一年。在富士康的厂门口的天桥上看到你时，感觉变化真大。有了密密的胡子，声音也变了，成熟了很多，我不愿说是老了很多，但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老了很多，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像小孩一样的罗大东了。看到你时很高兴，又有些伤感。时间和社会改变了太多东西。

你学会了抽烟，我问你怎么开始的，你说不自觉就开始了，上晚班时能解解乏，还能打发下时间。我知道，就像网上说的，抽的不是烟，是寂寞。躺在你租的小单间里，我们聊了很多，有过去，有未来，有回忆，有遗憾。你一直是个真诚的人，说话不拐弯抹角，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你说你不喜欢护理的工作，所以没有跟医院签约。你说你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所以进了富士康，外人也有闲言闲语，但你不在乎。你说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你说你在看的书，写的东西。你说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老人一样，但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感觉自己几年之后回去出家，然后笑，我知道，或许你不是在开玩笑。聊到快天亮，模模糊糊睡了一会，你就起来上班了。我也走了，此后就再也没过面了。某个足球解说员说过，生活当中往往就是这样，一件不经意的小事，经常就是命运的转折，一次看似普通的再见，其实就是永别！缘分就在那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聪明的人，往往是孤独的，因为把人与事看得太透，曲高和寡。这样的人，要不大智若愚，表面嘻嘻哈哈，外人看来，就是一笨蛋。要不离群索居，拒人于千里之外，外人眼中的不正常或神经病。你呢？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吧。我羡慕甚至妒忌那些有浪子情结的人，那些循于内心生活的人，那些不做作，不轻佻，不浮夸的人，那些知道怎样生活才会让自己不后悔的人。你是其中一个。

最后，以王小波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的两段话来结尾。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