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游戏》——送行

空空的地下道磨石地板传来两双长筒皮靴的叩地声,橐、橐、橐的声响强化了那副手铐所发出的冷寒光泽。他默默地跟在父亲身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手铐,感觉像一堵墙。
这名逃兵看似已过兵役年龄,中等偏瘦的体格,身着一件白色背心和褐色条纹窄管西装裤,脚上还趿着梅春旅社的塑胶拖鞋,疲惫而黝黑的脸上,显现出一层重大挫折之后特有的麻木表情,短发下一双干干的眼球里透露出一种沉默,好像对周遭的一切已没有半点感受。不过,眼前迎面而立的两个人影却使他的脸部露出一抹讶异,只一眨眼,旋又平息下来。
下午的一场雷雨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带霉味的湿热气流,不知从何处钻出的大群白蚁围着灯罩旋绕冲撞,月台上不断响起嗒、嗒、嗒的撞击声,许多白蚁掉到水泥地上折断了翅膀,在原地绕圈子。大批的白蚁落下,更多的白蚁又聚集过来,遮去了更多的光线。
有一只圆吊扇有些故障,每转到同一处就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
火车平稳地向前滑行,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登、的登规律的颤音,造成一种摇篮似的效果,老婆婆、少妇和小女儿不一会儿便歪着头睡着了。
寤寐中,他看见车顶上的白蚁愈聚愈多,一群群从车门边的隙缝飞出来,从座垫的破洞里钻出来;接着更汹涌地从窗外成群撞进来,先是被电扇的叶片打下许多,接着由于数目实在太多,电风扇几乎动弹不得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白蚁的残肢;最后,白蚁啃光了车顶,开始啃食车厢内的乘客,爬了满身白蚁的宪兵惊慌地拔枪朝蚁群连续射击……
雨港的早晨是灰色调的,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像被盐水泡过似的。
快步走回体育用品店,他很仔细地检查了球套的缝线及称手与否的问题,然后,他花了几千块的零用钱买了两个名牌的内野手套,他的梦想是做个滴水不漏的三垒手,他认为快传一垒封杀跑者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完成梦想的两个半圆现在即将聚合,这值得他再买两个职业比赛指定用的红线球。
他取出买给自己的那个深褐色手套,轻轻地将手伸进去,感到手套皮质上的一层油光泛起一圈圈向外扩大的能量;他把球放到手套中,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来欣赏它们,包裹在皮网格中的球就像摇篮中的婴儿一般舒泰而安稳。他知道这手套不久便会增添许多刮损的痕迹,但这就像战士的伤疤一样更增加它的光荣。
每当前方有公车驶来的时候,他便注意看车门后准备下车的乘客之中,有没有他同学的影子;大约等了十多班公车,他都失望了,他知道他的同学不会来了。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依然热辣辣地从海面上反射刺眼的波光,稍远一点的地方就全看不见了。

    他牵了小女孩在候车室的四周绕着,让风转动她的风车,她的胸前挂着一只奶嘴随着她不稳的脚步一左一右来回地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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