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那天,以为是永远。分离的突然,偷走了时间......
这首片尾曲缓缓响起来,谭维维辽阔低沉的声音,配上忧伤无奈的旋律,如画龙点睛,在时而倒叙时而插叙的讲述隋东风与罗芸的爱情中,突然把电影推向了高潮。眼睛模糊,泪水慢慢流了下来。旁边的观众在捂着脸抽泣,前面的观众脱下眼镜擦去眼泪,后面远处还能感受到呜呜低泣。
爱情是永远的,永远的至死不渝,永远的海枯石烂,永远的山无棱天地合。爱情也是短暂的,一眨眼就遇见了,一眨眼就变老了,然后再一眨眼就散了,还没好好告别,还没好好拥抱。
爱情的开始不是两个人的相遇,而是两颗追求自由,坚持与渴望生活的心。
最初的隋东风,喜欢留着长头发,在奥克兰的街道上骑着自行车飞驰,敞开着新潮的泛白牛仔外衣,裹挟着迎面而来的风,翩翩飞舞。他,志向高远,意气风发。那个时候,远处的天,如浸湿的渲纸铺开,沾染着蓝,点缀着白。那个时候,脚下的地,秋黄绵延无尽,飒风卷起的金叶,一路欢盈。
他忙碌而充实,开放而自由,喜欢笑,一脸爽朗。生命青春的色彩奔腾流淌,蓝地清清爽爽,白地干干净净,黄地烁烁闪闪,绿地浅浅淡淡。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无论何时何地,一想起《只有芸知道》,你眼前就会出现隋东风。他吹着口哨,打着铃声,穿着格子条纹的衬衣,下面是泛蓝的牛仔裤,总是带着礼貌温暖的笑容和不着边际的幽默风趣的冷笑话,让人莞尔一笑。就好像,这不是此时此刻的冬日,也不是镜头下面萧瑟的秋分,反而是春天还未走远,一切生机。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幸运,而是两个人一起的幸运。不是一次的幸运,而是用尽力气积攒了很多次的幸运。
隋东风是随着东风的幸运,幸运的人生就像电影那般有点不真实。囊中羞涩的他幸运地租到不需要房租的房子,在那里又幸运地遇见让他懂得爱的罗芸,接着更加幸运地在赌场低概率地连赢两把从而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并娶到罗芸,之后又非常非常幸运地买了合适的房子,开了中餐馆创业成功,最后在平淡的两个人的生活中遇见了好帮手好朋友梅琳达,还有像孩子一般陪伴自己的宠物布鲁。而最最最幸运是,他与罗芸的爱没有惊天动地却也似天长地久。
罗芸,编剧取名是有隐含的意义。她人如其名,是摸不着的云,被命所困。她让人想起林黛玉,出生的时候,如在七彩祥云起歌弄舞的绛珠仙草,不沾人间烟火,美得不能言语。但她却偏偏体弱多病,早早被医生下了诊断书,活不过二十岁。
命运给她布了一个天罗地网,余生苟喘残延,但她万念不灰。她说她很幸运:“出生的时候遇到了一户好人家,需要帮手的时候来了一位热情的梅琳达,该嫁人的时候又邂逅了世上最好的男人。”
风里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某天云走了,只留下风在苦苦等候云的归期。
隋东风与罗芸,十五年的风轻云淡。
多少个日子里,他吹长笛,长笛银灰,无限悠扬。她弹钢琴,钢琴黑白,几分灵动。多少个日子里,他骑着自行车,车子铮明瓦亮。她坐在车后架,一眼树荫下浮动的斑点随风,一眼绿油油的草坡托依着土黄的乡路。她晃动双脚,轻轻地摇过来,又轻轻地摆过去,心底伴随着乐彩旋律低低地轻吟。多少个日子里,正如隋东风在结婚的时候的告白,寻寻常常,“将来,我喝白开水你就喝酒;我吃饭的时候你吃肉;我吃肉的时候你吃燕窝。总之,咱们家最好的东西一定在你肚子里”。
他想到的总是她。遇见梅琳达的时候,他说罗芸有个好帮手了;遇见布鲁的时候,他说罗芸一直想要养个狗,正好有个伴;遇见极光的时候,他说这里有罗芸喜欢的极光与远方的孩子。他千里迢迢买回蓝鲨海报,他说这是你喜欢的。
在这个空旷偏僻的小镇,梅琳达开着车来了,然后梅琳达追求远方又走了。布鲁被一个小男孩带过来了,然后布鲁某天因为年老病重又走了。一个危险带枪的客人来吃霸王餐,最后醉醺醺地走了。那些日子,不会每天都是万里晴空,微风荡漾。但是风里有朵云,云里有着风,风推着云走,云伴着风吹。
隋东风与罗芸,十五年的风起云涌。
他的幸福是安居乐业,无论是外卖小哥,还是餐馆大厨,他靠自己的勤奋赚钱养家。家里有芸,有布鲁,有整洁舒适的沙发。他是风,三年,五年,十五年,一年又一年地在岁月如歌里,风采依旧。她的幸福除了风里的歌声,还有远方看不着摸不到的诗。
是啊,翻洋过海,在数得着的生命里,生活不仅仅是爱情,不仅仅是亲情,也不仅仅是这一隅的风光。她需要在路上,在路上得到延续。十五年了,从第一天坐在山坡上,从两个人沉寂的时刻开始,她就知道,如果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时间会不自然地停止,这不确切她在活着。梅琳达走了,又回来了,她看到远方鲜活的梦想。布鲁来了,也走了,无论她是喂给布鲁饱饱的一餐肉肠还是最后一晚依偎的告别,布鲁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远方的躁动,时时刻刻地,深深浅浅地,在她所不知道的余生,彷徨与悸动。她无处安放,默默承担所有而不言片语。他们的亲密恩爱看起来恰如风舞云转的极光,流星异彩。可谁看得见那大风起云飞扬下面隐藏的不着痕迹的影子。
隋东风与罗芸,十五年的风消️云散。
他慢慢老了,时常看到她就坐在他的对面,跟他聊起日子。到了离别时分,她总是转过身,如往常一样,喜欢光着脚,轻盈地,像一只燕子,穿过庭院绿道。他追着出去,空气还弥漫着她的味道,但他知道她已经走远,走远好些年了。她生命不是二十年,是三十五,硬是在风云际会里挣出了十五年的爱。
东风把她的骨灰撒在大海里,那天有她梦寐以求的蓝鲸,那天有一个年老地船夫因为他们的故事而对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婆说出“我爱你”,那天她如尘似土地从他手上飘散。如果她跟一个正常人那样健康地活着,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急忙地跑到奥克兰,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急促地在极光面前与上帝许下伤心的愿望。
可能吧,倘若她没有离开北京。可能吧,倘若她离开北京没有遇见隋东风。或者可能吧,她健健康康,她会跟东风一样慢慢地攒钱,生儿育女,偶尔才会想象诗与远方?无论怎样的可能,她备好的一生,他备好的一生,却只是一瞬间。
天到底多长,地到底多久,月亮不知道,太阳也不知道。白天黑夜,风里来雨里去,只有云才知道。年华似水,时光荏苒,或蹉跎,或颠沛,或翩跹,或踌躇,或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唯有爱,才能天长地久。爱如电影的风与云。爱在她心里,爱也在他心里。她心里有他,即使她已去了。他心里也有她,即使他已老了。她清清爽爽地对他说,你在哪我就在哪。他坐在蓝色的椅子上,带着布鲁,把这句装在心里,比天长,比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