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十年八年与三年五载

算起来，我统共也就花了三四个小时读《半生缘》这本书。我把书下在了kindle里也下在了手机里。每次在kindle上看过后，总要伴着早晨上班时公交车上的摇摇晃晃在手机上找到正看的那一页。有时候翻的页数不对，要往前看几个情节，像是小时候看电视总要先有好几分钟上一集的内容，不胜其烦。

说是书评，却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估计也是我近来有些闲的缘故。照理说港股今年那么火，我不该这么闲的，就算不是要在通勤路上噼里啪啦码字的忙碌程度，也总不该闲到能在周六的下午悠闲地读完《半生缘》剩下四分之一。我这么张皇，或许是因为总觉得自己所有的浮生半日闲都是偷来的，总归要还。

《半生缘》是个悲剧，这个悲剧一视同仁，品行端良的人的人生被撕得粉碎，坏事做尽的人的人生照样被撕得粉碎。临近尾声的地方熹微透进一点希望的光来，然后又被砌上厚厚的砖垒堵得死死的。结尾写“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这里最让我难过。因为“凄凉的胜利与满足”这种流着泪的强颜为笑太让人觉得熟悉，在人生里遇到过数次，所以那一瞬间书里的悲哀感同身受。

好吧写到这里发现我忘了介绍这本书说了些什么。简单粗暴地说，这就是一个坚强善良的姑娘曼桢被自己姐姐设计、被姐夫强暴、生下姐夫孩子，因而与恋人世钧没能在一起的故事。前文姑娘与恋人平淡而幸福，生活里燃烧着小小的热情；精华集中在全文最后十四年后说到两人再度相见的地方。与其说这种再度相遇是在与对方对话，倒不如说是在与平行世界里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对话。人生中至此遇到的一切不幸、悲苦、挫折，在这一刻都变得更加不堪，因为人生或许本来是另外一番面目；但人生中至此遇到的一切不幸、悲苦、挫折，在这一刻也都得到了安慰，因为这人生的苦不是从根上苦的，是某处拐了弯才苦起来的。

虽然是个悲剧，我倒是从里面看出了一分慰藉来。这种慰藉和我三月份看见一位同事结婚时发的朋友圈所感受到的慰藉一样。她说“去年这个时候还在算计东岸的学校，准备托福发愁材料，计划是不是在普林斯顿租房，甚至毕业去哪儿做律师什么时候滚回大北京。结果一翻篇劳资上岸了。”她的意思是一年前做好了一切规划，结果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些规划全都变成了废纸，人生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曼桢与世钧最初计划着两人什么时候结婚、怎么支撑两家的开销、怎么安排婚后的生活，以为一眼就看到了人生的终点，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然而不过一天的时间，这所有的既定都变成轻烟飘走了。我知道这是件悲哀的事情，但我总在这样的变化无常里得到慰藉：因为人生始终变化无常，那些错误和难过也就都变小了，小得用食指和拇指一捻就都找不到了。

“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这大概是《半生缘》里我最喜欢的一段话。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半生缘》这本书，但我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看一遍了。毕竟人生的苦涩借着书感慨一遍就足够，大概少有人会想要一遍一遍地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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