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计划跟朋友去旅行。
朋友的姐姐让朋友先去她家呆个几天,借朋友的福,我也有了去她姐姐家蹭吃蹭住的机会,也让我有机会作为旁观者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朋友的姐姐是个很好的人,以下就简称她为姐姐吧,因为我就是这么叫她。
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非常好。
她会在我们到达时,特意撇下工作跟姐夫一起来接我们(后来才知道她当时工作特别忙,每天都要加班)。
带我们出去吃很贵的当地的特色菜,(其实她也才比我们大三岁,刚毕业工作一年,还是属于工作起步阶段,并且刚跟姐夫结婚不久,经济也紧张)。
送了我们一人一盒面膜(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送我的,毕竟我只是个妹妹的朋友)。
在生活起居方面也十分照顾我(我觉得白吃白住不好意思想帮忙洗碗,她都是冲过来说她来就好)。
总之是一个对人很好很靠得住的姐姐。
但是,有一点却让我印象深刻,那就是
她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强势。
是的,强势。她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朋友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
妈妈是一个已为人母却依旧任性的大人,没怎么工作过也不做饭,一家人全靠爸爸养活。说话不过脑子也从不考虑场合与说话的人,喜欢到处炫耀自己家里的一点点小事(特意上别人家去讲的那种),会管教孩子但却总是采用最粗暴最强势的办法。
爸爸在这个家中辛苦万分,在一个学校里做着食堂厨师的工作,在家又当爸爸又当妈妈,俨然是四个孩子的爸爸(四个孩子包括朋友姐弟三人与妈妈)。
大姐(即我上面讲的姐姐)从小就看不惯妈妈的行为作风,并且十分痛恨她的爱夸耀和强势。因为这个的缘故在自己谈恋爱时也从未向她透露一星半点,只是等到确定下来谈婚论嫁了,才告知了妈妈,从小想着赶紧长大远走高飞远离这个妈。
二姐即我朋友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小学才回来这个家,初中便上了寄宿学校,跟这个家里的人其实交集不多。
三弟小时候得了脑膜炎,全家举债医治,病治好了,却落下了左手残疾的毛病。
这些都是背景,都是后面我跟她们深度交流之后才知道的。
事情发生是在我们离开姐姐家,准备去下一个地方的临行的早上。那天是周日,姐姐休息不用上班。
发生的导火索其实是我。
我向来有起床后喝杯水的习惯,于是我在喝水的的时候问了朋友一句要不要喝水,并且向她解释起床后喝杯水对身体的好处,这时姐姐刚好打扫从旁边经过,于是便用命令式的口气要求朋友去喝水。
朋友拒绝了。她不爱喝水,也没有喝水的习惯,只是在口渴必要的时候才会喝。
姐姐较上了劲:”快去喝杯水!喝水对身体有好处!“朋友执意不从,她实在没有喝水的想法。
姐姐便生气了,放下手里工具坐下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去喝水。朋友没有作答,但是过一会却发现她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她哭了。
姐姐觉得很不可思议,很难以置信为什么朋友就哭了,于是她问朋友:“你哭什么?!是因为我让你去喝个水跟不要吐葡萄皮在桌子上你就哭了吗?!”
哦我忘记说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朋友正在吃葡萄,葡萄皮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姐姐过来看到了皱了眉头万分嫌弃,“你怎么把葡萄皮吐在桌子上,恶心死了,快拿张纸垫着!”
朋友听了准备拿张报纸垫着。
“你拿什么报纸那么麻烦,用桌上的餐巾纸不就好了!”姐姐又说。
朋友没有作声,默默放回报纸拿了餐巾纸。
说回原来的事,朋友听到姐姐的质问,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姐姐越发不可置信,也更不耐烦了一点:”你这样不说话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什么事情你要说出来啊,你这样一直哭,我怎么知道你在哭什么!“
我理解朋友,她从小自由自在惯了,不习惯被别人强制要求去做什么事情,我也知道,她的哭不是因为觉得姐姐让她做的事不对,她只是被姐姐粗暴强势的语气伤到了心。
于是在旁边旁观的我出来打圆场:“姐姐,我之前在家我妈跟我弟也经常吵架,我妈妈性子比较急躁,经常在沟通交流时都是用质问的语气,然后我弟弟就沉默不讲话。我觉得XX(朋友名字)哭可能不是因为你让她做的事情不对,而是,嗯,姐姐可能说话问的语气比较强烈。”
姐姐听了我的话停了一会,转头对朋友说“你觉得我说话语气太强势了吗?“
一直沉默红着眼眶的朋友终于有了反应,“...嗯。”
“你总是...讲话特别凶...刚刚...你让我把葡萄皮放在纸上的时候...就特别凶...对我..."朋友抽噎着讲话,有点语无伦次。
“那你要跟我讲啊,不讲我怎么会知道。“姐姐立马接了话。
”但是你知道的,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有什么我就会直接讲出来,尤其是对像你这样亲近的人。如果你刚刚你觉得我语气太强势,你就可以直接说:姐,我觉得你讲话太强势了。这样我才能我哪里不对,我才能改啊。“
道理是对的,但是,我和朋友都明白,行不通。倘若朋友真的这样讲了,迎来的只会是姐姐更加强势的反问。她太强势了,不容许别人正面反驳。
“所以你是觉得我刚刚不应该要求你去喝水跟拿纸放葡萄皮是吗?“ 姐姐继续说。
朋友刚刚燃起的眼里的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她放弃了沟通。
她知道姐姐依旧没有懂,真正的点既不是喝水也不是葡萄皮,而是她的语气。
事情到这里,我明白,就算我再讲再举例子,姐姐也无法真正明白事情的关键点是什么。况且我作为一个外人,也没有立场去教她们应该怎么怎么做,于是我退了出来,回了房间。
到最后事情依旧没有解决,姐姐选择了放弃,去厨房做饭以免我们来不及赶上动车。
她仍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强势,哪怕她后来试图想要好好地沟通交流来解决问题,但是,她询问的口气仍然是咄咄逼人的,这就使沟通变了味,从交流变成了质问。
事情没有解决,大家只是选择了忘记假装没有发生过,但是我知道,矛盾依然存在,等到下一次,她们依然会这样。
在去下一个地方的动车上,我回想这件事,想起了伍绮诗写的《无声告白》。
书里的妈妈玛丽琳自小对生物化学物理很感兴趣,梦想成为像居里夫人那样的女科学家。
但玛丽琳的母亲却是一个家政课老师,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她成为一个拥有完美家政技能的女人,因此她孜孜不倦地想把玛丽琳往这方面培养。
但玛丽琳并不屈服,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她去了都是男生的学校读书。虽然后面由于与詹姆斯的意外相遇结了婚生了孩子,她不得不选择终结自己的梦想,但她暗自决定,以后绝不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被父母所左右。
“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她对女儿莉迪亚说的原话。
但她的所作所为却与这句话背道而驰。
“你喜欢生物,对吗?"她诱导莉迪亚说出她想要得到的答案,擅自决定莉迪亚以后的方向——成为一个女科学家——其实是她自己的梦想,让莉迪亚跳级好早点学高年级的物理,参加科学竞赛,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进行——甚至莉迪亚的生日礼物,她也送了关于生物方面的书——归根结底其实是她想看。
所有的一切,其实是玛丽琳把自己因婚姻而不得不终结的科学家梦,放在了莉迪亚的身上。
她所做的一切,恰恰是对她母亲教育方式的变相传承。
而姐姐也是另外一个翻版的玛丽琳。
她痛恨母亲对她教育方法的强势,厌恶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与讲话的不合时宜,但是对待比自己小的妹妹,她却不自觉的沿用了母亲的方式,用母亲对待自己的方式对待妹妹。
姐姐计划在两年内拥有自己的宝宝,我们都很担心,她会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的孩子。
近几年来,“原生家庭”这个词越来越被人们所提起,而关于它,确实有不得不让人提起的原因。
原生家庭中父母的样子,很大程度地影响了他们孩子以后的样子(当然影响有积极有消极)。
孩子是父母最好的镜子,我们也都可能是那个不愿像妈妈一样的玛丽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