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事情(已修改)

01

“华哥哥,华哥哥,等等我。”五六岁的小姑娘伴随着一阵“叮叮咚咚”声从屋里跑出来。

她两个发啾上缠着的红玛瑙随着跑动,发出闪闪的亮光,手上套着几个银镯子,脖子里挂了个长命金锁,就连腰间也缀了好些精巧的玉髓吊坠,整个人就像个移动首饰架。

“阮妹妹,别跑。来,我牵着你手。”

被女孩喊住的华哥哥名叫羽凌华,两人年岁相仿。他穿着一身月牙色锦缎常服,金丝祥云腰带缠身,并无多少其他配饰,整个人看起来低调富贵。

好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往后山走去,身后紧跟着几名奴仆。

……

大丫环彩萍透过窗户,看着两个小人儿一起消失在假山后,看样子他们是要去后山。

“夫人,小姐和羽小公子感情真好,都快赶上咱们的烨哥儿了。”

“羽小公子对咱们小姐真是上心,知道我们出来避暑,怕小姐住得闷,三天两头打发人过来送吃的玩的,真是体贴周到至极。”另一名大丫鬟彩霞随身附和。

“可是夫人,老爷似乎不太喜欢羽家公子,这将来……”彩萍看像自家夫人,见夫人满脸不以为意,忍不住提醒。

姚舒妍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对丫环的提醒浑不在意。“彩萍,你啊就是喜欢瞎想。老爷只是和羽大人政见不同罢了,这是他们大人的事情,和两孩子没啥关系。”

“说起来也奇怪,老爷和羽大人不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羽夫人却和夫人您性情相投,交情非比寻常,真是缘分呀!”

“云姐姐是个性情中人,才情甚好,我和云姐姐是前世修来,我们一见如故。”

姚舒妍不知想到了什么,下垂着的眼睑直盯着手里茶杯中竖着的茶叶,思绪涣散。

贵嬷嬷最是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看她这副失神的模样,赶忙叉开话题:“你们两去厨房看看中午的菜色,再添两道羽小公子喜欢吃的。快去,快去。”

彩霞彩萍对视一眼,一起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贵嬷嬷紧随其后掩上房门。回头看见夫人任然一副出神的模样,心里暗暗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姐,您日常太过宽厚,纵得那两个丫头什么都敢说,当着面就敢议论主子,以后可要收收了。”贵嬷嬷边说边给茶杯添水。

贵嬷嬷是姚舒妍自小的奶娘,早年间被姚舒妍的母亲姚老夫人放了奴籍,早就是良家子。后来姚舒妍出嫁,身边两贴身丫头又小,没经过事,姚老夫人不放心,又想把贵嬷嬷请了回来。

贵嬷嬷也忠心,亲自到姚老夫人面前提了这事,一拍即合,贵嬷嬷便以自由身进出阮府,做了一名管事嬷嬷。也是因此,贵嬷嬷一直称呼姚舒妍为“小姐”。

“嬷嬷,别这么说。她们也是全心为了我这个主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他们又没说错,我与云姐姐,当年……”

“我的好小姐,休得再提。”贵嬷嬷心下一惊,跑到门边向外左右探了探,又跑到窗边关上了窗。“小姐,下次别这么口无遮拦了,小心隔墙有耳!”

“嬷嬷,我……”姚舒妍说不下去了,头埋进贵嬷嬷怀里,小声的抽噎了起来。

贵嬷嬷搂着姚舒妍,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下轻抚着姚舒妍的背。她明白,自家小姐心里苦。

外人看起来自家小姐万事顺遂。娘家得力,夫君敬重,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可越是这样,内里的苦一句都说不得。不知内情的外人只会说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绝不会说那人的一句不是。

02

姚舒妍记得,那是在进门一个月后。

作为一个新妇,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就是摸清府里的情况,这是出嫁前娘再三叮嘱的。幸好府里人口简单,有两个庶出的妹妹,一个已经嫁人,一个还待字闺中,不大出来走动。公公慈善,夫君身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婆婆更是菩萨心肠。

婆婆一心向佛,对下极其宽容,偶有下人犯错,往往是口头训诫一番,或者罚扫庭院,极少重罚的,却也极重规矩,每日午后必礼佛一个时辰,下人不得打扰。

新婚燕尔,正是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两人婚前也曾背着家里长辈偷偷私下见过,花前月下,弹琴吟诗,也算是一段佳话。

姚舒妍正满心憧憬着婚后的生活。因为喜欢作画读书,和夫君商量着把连接着正屋的侧间改成小书房,供她日后休憩读书使用。

婆婆身旁的小丫鬟过来叫人,说是去见见本家亲戚。姚舒妍没多想,带着丫鬟去了寿安堂。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布裙荆钗的女子坐那与婆婆说笑,心知这就是那位远房亲戚,只是不知突然来府上是何事。对方一见她,立刻热情的站起来端茶倒水,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好不热情,让姚舒妍隐隐觉得不对劲。

很快,她心里的疑惑被揭开。

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正当姚舒妍打算起身告退时,婆婆开口,让她把人带回院里,做偏房。

做偏房。

姚舒妍这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着双眼直视那名女子,仿佛要在对方身上烧个窟窿出来。

偏房,虽说是个妾,可和一般的妾又不一样,偏房可以在主母不便的时候,替主母料理家事,出门应酬。更何况刚成婚一个月,就纳偏房,哪有这样的事情。

姚舒妍被气的不清,脑袋里“嗡嗡”作响,手上的帕子被她搅成一条麻绳。还没等想好怎么婉拒,拒绝的话就蹦了出来,言辞犀利,一改往日温婉。

婆婆被当场驳了面子,却不恼怒,只笑着说再议。可姚舒妍知道,她算是彻底把婆婆得罪了,往后的日子,难挨了。

一切确如其所料,老夫人当场没有发作,却明里暗里给姚舒妍使绊子。

因为一点小事,在仆从面前下自己面子,罚抄女戒女则,甚至罚自己跪了几次祠堂。她又不敢和夫君说婆婆的是非,更不敢和母亲说,怕她担心,只能一日日挨着,直到贵嬷嬷在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婆母不是夫君的亲娘,而是公公外室所生,因为婆母多年无子,这才不得不接了夫君回府。对外说是亲生,因为体弱而一直寄养在外祖家,而婆母的外祖远在陇西,根本无法查证。

这是阮府多年的辛密。

姚舒妍知道这个消息时,思虑了良久,之前的种种疑惑现在总算有了答案。

难怪夫君很少向婆婆晨昏定省,母子之间关系也不够亲密,原以为是天生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这也解释了婆母要让夫君讨自家侄女做偏房的原因。一个自己人,更能牢牢地拴住夫君。

姚舒妍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和贵嬷嬷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一个好办法。这话不应该是一个妻子可以插手的,这是夫君心里伤疤。夫妻一体,应该互敬互爱。

此时恰好认识了云展颜,那是在别人家的一场赏花会上。

她是个明媚的人,琴棋书画样样接通,性格更是讨喜,行事作风爽利。

03

早年间便有传文,阮家曾打算与云府定亲,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姚舒妍不止一次猜想,夫君是否遗憾当年未娶到云姐姐做妻子。是否也是因此,才和她的夫君——羽大人朝堂不和。

姚舒妍本以为两人碰面肯定会有些尴尬,特别是她前天彻夜侍奉婆母服药,脸色异常不好,外人一见难免多想。

没想到云姐姐亲切的一句“姚家妹子”化解了原本的尴尬,也打消了周围其他人看好戏的目光。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恍若前世便认识一般,也许这就是投缘。两人相谈甚欢。

后来,两人书信往来,延续对琴画的探讨。姚舒妍深深佩服云姐姐在琴艺方面的高超,作词谱曲都很有自己的风格,且曲风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比起平常闺中女子所做的哼哼唧唧的无病呻吟强太多了。就连贵嬷嬷看了她做到曲子都忍不住夸张此女子心胸宽广,是个女中诸葛。

姚舒妍这才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开始正式把人住进了心里。

就连夫君知道此事后,也很替她们高兴,甚至宽慰她莫要受外面疯言疯语的影响。直言,既已是夫妻,那便要携手一生之人,应该夫妻同心才是。那是夫君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对姚舒妍诉述过往。

自此,两人书信往来更加频繁,姚舒妍也把云姐姐当成知己,甚至连一些家事都偷偷告诉了她。

这才有了茶楼的相见。

和云姐姐约在城北的一间茶楼。丫鬟提前订好了位置,姚舒妍点了几个小点心,沏了一壶好茶。没多久,云姐姐就来了。

云姐姐是个爽快人,毫不忌讳当年的那点私情,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夫君那晚的话被证实,两人确实没有任何交集。姚舒妍这才暗暗放心,心中的困惑也被解开。

两人是在宫宴上见过两面。阮大人看中云姐姐,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云伯母暗中调查得知了夫君的身世,又素来知道婆婆是个眼里佛口蛇心的人,思虑再三这才拒了这门亲事,一点其他隐情都没有。

至于后来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些所谓的佳话,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有心人散播的谣言而已。

这些谣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姚舒妍拒绝给夫君纳妾后被人散播开来,可见背后之人用心险恶。

姚舒妍实在不懂,婆婆看着挺精明的人,每日吃斋念佛的,怎么还看不开这一切呢。她怎么不想想,她无儿无女的,老了还不是要靠夫君养活。难道她单纯的以为一个孝字就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难道败坏了自家人名声对她有什么益处吗?

云姐姐直言如果不是那虔婆,当时她就点头答应嫁过去了。

老虔婆。

真是个再贴切不过的形容词。姚舒妍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把所有的紧张都冲淡了,那个字里行间透出心直口快的云姐姐跃然于纸上。

04

经过那次茶楼会面,姚舒妍和云展颜关系更加亲密,也是从那时起,姚舒妍私底下称呼云展颜为云姐姐。

有这么个见识广博,眼明心亮,又能出谋划策的姐姐,姚舒妍很是高兴。

直到两人前后都怀了身孕,这份高兴被推到顶点。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那该多好呀!姚舒妍不止一次心想。

婆婆趁着她怀孕,直接送了两个丫头进了“漱芗院”,打着姚舒妍怀孕,男人身旁没人伺候的主意。说是伺候,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送过来干嘛的。

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姚舒妍只能忍痛收下。哪怕知道婆婆不安好心,也不得不把两人安排妥当。

在外人看来,日常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女人多,是非也多。

今天抢一匹布,明天要一支簪子,后天再为了个雪燕争吵不休。姚舒妍被她们弄的身心俱疲,几次动了胎气。

打不得骂不得。

贴身嬷嬷多次训诫,可两人次次面上讨饶,下次依旧不改,还次次像唱戏那样,哭哭啼啼,自说自话,诉说各自的委屈不公,仿佛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亏待了她们一般。

连带着已经分府出去的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都来看热闹。幸好夫君心里明白,从未怪罪她持家无方。

姚舒妍没办法,只得把两人三天两头关在厢房,罚她们不得外出!可哪怕这样,也已经动了几次胎气。

还是云姐姐主意多,给自己想出了一个办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躲去庄子上安胎就是,只要顺利产子,就算在阮府立住了,日后也多了一道和婆婆叫板的底气。

姚舒妍豁然开朗。对啊!

当下姚舒妍立刻找大夫看病,再把这胎说得凶险了几分,顺理成章得提出去庄子上的要求,向其他人辞行。

安胎,多么恰当的一个理由。

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很顺心。天高云淡,偶尔和云姐姐弹琴对曲,真真快活。

可哪怕这样,府里的消息还是断断续续得传了过来,梅姨娘也怀孕了。

梅姨娘就是那两个丫环之一。婆婆的侄女又住进了府里,说是陪同进京的赶考的堂哥一起暂住。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内宅大事,却一点都没有知会姚舒妍。显然她那婆婆已经不想做表面功夫了。

这个孩子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05

姚舒妍意外流产了。

那天,送瓜果去阮府的管事带着老夫人赏赐的物件回来了。其中,还有那暂居的侄女特意去清明寺求来的平安符。

姚舒妍并没有随身携带,本想搁置一旁,贴身丫环劝慰,说这毕竟是得道高僧开光赠与之物,不好怠慢。

姚舒妍想了想,觉得丫环说得也没错。但因为不喜送礼之人,思虑再三,就把平安符改为挂在了床头,想着效果应该差不多。

没几天,7个月的孩子就没了。

大夫说是误食了寒凉之物。

晴天霹雳。

姚舒妍死的心都有了。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没有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要不是云姐姐在一旁安慰开导,说不定她就当场随着那孩子去了。姚舒妍强撑着一口气,势必要找出那个害她孩子的凶手。

云姐姐雷厉风行,指挥着下人把几个知情的外人控制起来,免得走漏风声。接着又让贵嬷嬷带人搜查,从外到里,一寸寸查,势必找出那阴损之物。

贴身仆役被带上来问话,先各打10板子在问话,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唯恐少说了什么被人怀疑。

这也导致了她们交代的东西没一句重点。东拉西扯,相互攀咬,遇到日常有嫌隙的就使劲相互泼脏水,恨不得立刻把对方拍死在这件事上。

贵嬷嬷是个有经验的。带着几个可靠信得过的丫环,反反复复查,或威逼,或利益,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查来查去,查到了那个平安符。

这个符被浸泡在麝香中,上面除梵文外,还把红花,曼陀罗,兰玲花花等花粉撒在符上。

用心险恶。

是谁要害她的孩子?

里里外外有关系的下人直接被关了起来,日日盘问。

直到问道那名庄田管事。

管事已经被盘问了三次,这是第四次。贵嬷嬷负责问话,丫环彩陶在一旁做记录,做好记录后统一交给云夫人勘察。

心细的云姐姐从管事前后供词里找不问题。

贵嬷嬷立刻带人把管事的家人看守起来,再把管事压到院子里,等候主人问话。

那是姚舒妍小产后到第七天。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整个人就像纸片一样,风大点就能把她吹跑了的样子。

她躺在一张贵妃椅上,婆子们把她抬到院门口,压抑的咳嗽声隔着厚重的湘妃竹帘子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自从姚舒妍小产,这个院子就被封了起来,只进不出。就连一日三餐需要的食材都是贵嬷嬷亲自去前院拿回来的。

她要把小产的消息封死在院子里,不能让外人知道。

云姐姐端坐廊下,手捧一杯香茶,任由庄头跪在那惊慌失措,慢条斯理得喝着茶。

一刻钟过去,庄头早已被这沉闷的气氛吓得不知所措,心里唯一的那点小九九早就不知飞哪去了。可他实在不知道这来贵人要问什么,找什么?

06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么?”云姐姐轻轻放在手里的杯子,声音异常柔和。

“是,是,是。”连说了几声是,庄头这几天都被关押在柴房里,天天被问话,心里早已慌乱的不行。现在有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自然点头如蒜。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架势,弄不好全家老小都要被牵连的,打一顿还好,万一被卖出去,那只能等死了。

庄头心里隐隐有些悲观。

“夫人,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日你去府里送瓜果,带回来什么,分别是谁给你的一五一十再说一遍。”

“那日小的和往年一样,把东西交给了郝管家,正打算离开,老夫人身旁的嬷嬷把小人叫了去,打听夫人在庄子里吃得是否好,睡得是否安好这些。小人哪知道呀?小人就挑了些说给那嬷嬷听。

那嬷嬷也没说什么,当场还给了小人三两赏银。这时候,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位面生的小丫环,说是表姑娘的人,交给小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平安符,让小的转交给夫人。小的就带回来交给了彩陶姑娘。

就这些了,前前后后就这些,小的一句谎话都没有。那赏银被小的藏在床底下,在第三块青砖底下呢,不信,夫人派人去查,一查便知。”

“那丫环既然是表小姐身旁的,为什么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

“小的不知道呀!那丫环面生,如果是府里的,小人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的。”庄头不明白,隐约觉得是不是那个面生的丫环有问题。

“你细说那丫环的面貌。”

接下来,庄头努力回忆那丫环的容貌,可只知道大概轮廓,其他细节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你好好想想,不急。”

“啊,小的想起来了,那丫环,丫环嘴角有一颗小红痣,很小。小的不敢正视,只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那颗红痣一动一动的。”

庄头满怀希望的望向上方,期盼这条线索可以洗清自己。

“是她……”贵嬷嬷立刻知道庄头说得是谁。可眼下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时候。

等众人散去,贵嬷嬷站在小姐床头,看着她一口口奶大的小姐遭的这份罪,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之。

“嬷嬷,是谁?是谁要害我。”姚舒妍用力抓住贵嬷嬷的手,满眼悲痛。

“小姐,是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金桂。”

“是她……”突然一阵无力感涌上全身,姚舒妍瘫倒在床上。

佛口蛇心,说得不就是她么?

“云姐姐,我该怎么办?”姚舒妍哭晕在床上。那老虔婆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

“妹妹,我怀的是双胎……”

昏迷前,姚舒妍隐约听到云姐姐在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07

3个月后,姚舒妍顺利生产,得一女,阮老大人高兴的当场赐名——阮轻颜,寓意孙女一生展颜。

当姚舒妍抱着孩子回到阮府,一改往日柔弱退让的姿态,第一件事就是夺取梅姨娘身份,赶去了下人房,只当其暖床贱婢。理由是,梅姨娘并未敬茶,名不正言不顺。

第二件事,把整个芜蓿院内外人手换了一遍。理由是,主母在外未归家,下人奴大欺主,自作主张。

老夫人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躲在佛堂不出来。对外说为全家祈福。

为母则刚。

历经此事,姚舒妍看开一切,什么贤妻良母,什么孝顺公婆,都是浮云。

姚舒妍知道,公公是好的,夫君也是好的,可婆婆却是个狠人。男人不懂这些内宅的弯弯绕绕,她更不能把婆婆的险恶用心说给旁人听,谁会信呢?

内宅女子日日围着那一亩三分地转悠,生活本就不易,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这可怜的孩子,总不能再让她遭人暗算了去。

再想想梅姨娘前些日子生的那姑娘,瘦瘦小小,听人说像小猫一样,明显营养不良导致的。姚舒妍心里有丝愧疚,稚子无辜。

受其母拖累,再怎么说也是庶女,却因为被她不喜,夫君不上心,就这么没名没分地养在下人房里。

姚舒妍想着改日把那孩子要过来,放在身边,和轻颜为伴。到时候好好教导,毕竟也是夫君想骨血。

骨血,想到自己肚里那无辜仙去的孩子,姚舒妍两眼透漏出坚定之意。

只是不知,那老虔婆会不会再生事端。

她开始暗中为自己谋划。联合娘家母亲,几位嫂嫂,开善堂,施粥,救济贫苦百姓,累积好名声。

接下来,姚舒妍打算混入京城夫人圈内,等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圈子,说话办事也顺当。

可阮府老夫人长年吃斋,不理俗世,再加上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夫人,除了几家通家之好,交情深厚的,普通官宦人家聚会等闲不参加。

寻常各府的请帖也不会绕过老夫人直接送到她手里,这可难办。

哪怕现在两人明面上已经撕破脸,可关起门来,依然是一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幸好有云姐姐帮助,娘家几位嫂嫂也帮忙从中穿针引线,大大小小宴会带着她,让姚舒妍增长了见识,也拓宽了眼见。

渐渐的,阮府少夫人是个善人,妙人的名声就这样传播出去了,之前坊间传言其木讷不会理家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府里的下人不知何时开始传出不好的传言。说少夫人在街市上施粥,去巡视商铺,去赴宴,这是不安于室的症状。

姚舒妍心中冷笑,不安于室?

那个老虔婆眼看不能再把我关在内宅,就想出这种荤招,到时候别后悔。

这次,姚舒妍没有退缩,直接杖毙了几个内宅长舌妇,又把说闲话的门房,小厮等人捆了堵上嘴,送到公公面前。

那晚,寿安堂里传出来砸碗摔碟的声音,夹杂着咆哮声和低低地哭泣声。

那晚,姚舒妍睡的异常舒坦。

可是这样不够,姚舒妍想名正言顺的分家,这条路是千难万难的,单一个孝道就能压死人。

怎么办?

想办法把那老虔婆封死在她的寿安堂里,才是当下唯一的出路。

姚舒妍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细细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是的,她又怀孕了。

她除了夫君和贴身之人,再没告诉其他人。

她怕。

08

当这个男孩平安降生于世时,姚舒妍才算松了一口气。

佛祖总算看到了她的虔诚。

出月子后,姚舒妍热热闹闹得给自己孩子办了场满月宴,请了戏班子唱了一天大戏,有命人在城外布施3天,算是为孩子祈福。

老夫人没有出席。

晚间,当客人散去,姚舒妍服侍夫君休息。

云雨过后,姚大人悠悠开口:“夫人,老夫人自请入家庙佛堂,再也不出来。之前那事,就算了吧!这些年,为夫知道委屈你了。”

“真的?”姚舒妍从未如此激动,那把悬挂在心头的刀一刹那被移开了,怎能让人不动容。

“是的。前些日子,爹亲自找她说的,她答应了。娘子,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夫君,我一定……”姚舒妍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都不再称呼她为母亲了,姚舒妍心定了。只要夫君支持,信任,公公又是个明事理的,那这个家再也没人能伤害她和孩子们了。

她做到了。

再也没人逼着她立规矩,逼着她给夫君纳妾,逼着她做这做那。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姚大人沉沉睡去,独留姚舒妍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

她满心欢喜,实在睡不着。侧头盯着夫君的睡颜。

成婚五载,一直知道夫君是个大丈夫,可从未有一刻感受之深。

夫君,我一直想告诉你:那些消息,是我找人散布出去的,为得就是让老虔婆再也无法翻身。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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