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场抢修铁路的木工


李广德,抗美援朝战士。1951年入朝,1953年11月回国,时任铁路总队三大队一中队职工。1994年6月在中铁四局襄樊技校离休,现安居九江基地。2020年4月病故。


到李广德老人家,他正在狭小的阳台上修理一把椅子。他温和地笑笑,招呼我们落座。随着他的讲述,令我们更加深刻地触摸到战争的无情与正义的呼唤。

我是50年底入朝的,那时候队上的指导员问我到朝鲜去不?我说去。“那好,现在你就回去过个年,跟家里人打个招呼,正月初七准时走。”指导员说完就找别的人去了。我回去后,初五那天要回队上了,我大伯问我干啥这急,我才松了口说去朝鲜。

初七,我们十个木工跟着志愿军从鸭绿江过了江,到了朝鲜吉南,给发了一块黄布,防空用。部队上的人都走了,我们却没能联系上单位,一晃就二十多天。每天都去兵站报到,跟兵站的人混了个脸熟,就有人问我们哪单位的,一说才知道吉南的山里有支工程队三大队,队长叫张飞。

我们当天就往山里找去,终于见到了队伍。警卫问我们找谁,就说找队长张飞,警卫乐了,告诉我们队长姓赵,叫赵树林。因为干活不要命,得了个外号“猛张飞”,想不到部队上的人都知道这名了。那张飞队长见了我们就说:“早听说派来了木工,总等不来,还以为出事了呢。”当下安排我们吃完饭,就连夜往清川江大桥赶。没想到这一去,就牺牲了六个人。

清川江大桥是京义线通向平壤的咽喉。日均遭到敌机轰炸七十余次,最为严重的一次是1951年4月1日,几百架敌机一同出动,投下大量炸弹和定时炸弹,职工伤亡160余名。三大队接受该桥区任务时,正桥已被敌机炸毁,桥钢梁扭曲畸形。有的一头扒在桥墩上,有的一头坠落在江水中,而志愿军在冰面上用冻土及草袋垒起的第一便桥被敌机轮番轰炸,加之流冰、潮水侵袭,随时都有可能断桥。

李老和另外九名木工师傅,在找到三大队的第18个小时后,到达清川江大桥抢修工地,十个人分两班倒干活,他所干的第一件工作即是连夜用枕木板和扒距钉赶制7口棺木。当时雨天,没雨衣,水顺着身子流,贴身湿呼呼的,外面衣服又结成了冰渣子,李老说:“那会儿根本顾不了许多,就只想着一件事,做、做、做,心里头恨透了美国鬼子”。

这一天,与木工们一同殉难的还有测量工谭中生。事故原因是敌特破坏。李老回忆到当时朝鲜各大重点通行线上,都存在敌特破坏活动。“特务”包含朝鲜国内敌特分子和联合军空降人员。职工们抢修铁路一边要随时随地提防敌特破坏;一边有敌机被打下来,就要到山里去捕“特”。大约是1952年初,大伙上山去捕特,被迫降伞的鬼子兵10个人8个国籍。

大宁江桥亦为敌机重点封锁轰炸目标。当时大宁江桥畔有朝鲜人民军守桥部队,临近桥畔有中国人民志愿军高射炮部队,大约在52年8、9月间,为切断志愿军物资供给,敌机对大宁江桥进行了三次集中轰炸,志愿军高射炮部队基地被炸散,三大队奉命从300多公里外的熙川调防到大宁江桥修建便桥。

“我印象里最记得52年7月10日,敌机突然出动137架次,正在桥上抢修的职工躲避不及,当时就有95人负重伤,13人牺牲。”李老话里透出的激愤,让我们沉默良久。

几乎每次修好便桥,就会遭到再次轰炸。志愿军高射炮部队发现了问题,每次大桥挨炸,桥面看守所都没事,这就有名堂了。于是,又一次挨炸后,志愿军突然包围了桥面看守所,搜出一台谍报机,原来特务混在桥面看守部队里,这支守桥部队被全部撤出,敌机轰炸也没那么准了。

当时木工奇缺,我这已是第二次调防到大宁江桥抢修线路,头一次,10名木工日夜兼程3天赶到了大宁江桥,双腿肿得透亮,但任务紧,当晚就上桥上干活搭排架,一气干到第二天,没料到敌机突袭,当场就有4名木工被炸死,有一人被弹片削去半个臀部,送到医院临时包扎了一下,就近送回国,后来听说没到半年就死了。这次,随大队一同行动,昼伏夜行走了7天,感觉人轻松多了。大家跳进1米多深的冰河中破冰筑桥,确保了物资供应线通畅。

辞别李老,我们的心沉甸甸的,为已逝去的人们,更为存在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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