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丝演奏:春满傣乡)
干完这件大事,我在批沙寨的地位明显提高。阿媲,我的基本群众、禁烟的积极分子,也对我流露出更多的关爱。每去寨子,她总是不由分说为我按摩一番。还常常在我午睡时分,将芭蕉叶包着的山果野味,从窗外偷偷丢进来,也丢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和我捉迷藏。
你可记得,初见阿媲时我形容她面目丑陋,但越相处越觉得她可敬可爱!
僾尼女人的家庭地位较高,大概残留了母系氏族的习俗。她们承担着大部分农活及家务,终日操劳,连走路的时间都不肯浪费,一边走一边还要用纺锭把棉花捻成细线。在山路上,僾尼妇女叼着竹烟斗、背着竹篓、边走边纺线的镜头,堪称西双版纳人文一景。
离异或丧偶的女人回到娘家,不会受到歧视。她们再嫁,即便带着孩子,男方也会欣然接受。我有个感觉,一个僾尼孩子,不分姓氏,就好像全体族人的后代。像阿媲的两个女儿,其实并非亲生,但外人完全看不出来。
而僾尼男人们很幸福,似乎只在犁田架屋时才派上用场,平日里背个火枪到林子里瞎转悠,空手而归的情形居多。但男人对于孩子的影响和教育,却不可或缺,否则,孩子成人后很难应付严酷的生存环境。因此,那些失去父亲的孩子,舅舅要承担起管教的责任,这是生存法则。
一天我病了没上工,跑去和阿媲拉家常。她说阿利并不是她的独生子,她曾生过九个孩子!但那八个,不是病死就是饿死,还有一个是在境外躲残匪时(国民党93师残部),在背篓中活活颠死了!最后她拍着我,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说:"你阿爸阿妈,远远地在。我,你阿妈;你,我的阿利。"
有了“阿妈”的庇护,我在批沙寨更加无所顾忌,得意之中就干出荒唐事。这事儿要从舂米说起。
僾尼人打谷用舂碓,像踩翘翘板,咕咚、咕咚蛮好玩。一天我见阿媲舂米,就上前帮她。阿媲忙拦住我:
"使不得,使不得。"----我以为她是客气,继续踩。
"使不得呀!这不是男人干的活。"----我仍不以为然。
"要是哪个男人舂米,全寨的阿布都要来抢他呀!"----我立刻停下脚,大惊失色。
---- "什么?您说什么?全寨的阿布来抢?!"
初到边疆,我们曾受到老职工的告诫,进了寨子切不可造次,因为各民族都有些奇风异俗,而尊重这些习俗关乎民族团结,是边境地区的头等大事!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曼康寨就闹出乱子。
傣家有个风俗,每到傍晚,姑娘都要穿上花衣,搬起纺车聚到打谷场纺线。不一会儿,便有邻寨的小伙子们骑着单车、成群结队呼啸而来,接下来自然是男女调情。若是哪位姑娘看中心上人,就会收起纺车回家转。小伙儿要跟上去,到她的竹楼下唱情歌,一直唱到姑娘再次露面,小伙儿就抢上前用毯子一裹,背起她到森林里野合去了。这是傣家青年的恋爱方式,叫"串寨"。
那天我们正好赶上,缅寺前、大榕树下、打谷场上欢声笑语。姑娘们盛装登场,头上插着缅桂花,香气袭人。小伙儿们也穿得鲜亮,车铃摇得山响。这场面让一位同学很是兴奋,连连赞叹,还卖弄地夹杂着刚学来的傣话,"真美啊!""多漂亮!"不料他身边的姑娘抬起眼,羞红了脸,竟然回家转了!同学哪儿懂这一套,没理人家的茬儿,害得姑娘在竹楼里忐忑着不见下文。第二天村长跑来交涉,老队长把那同学好一通臭骂:"刚学几句傣话,就jiba胡说!险些让老傣召了女婿!"
我在批沙寨停下脚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老队长的训斥。好在阿媲后面的解释,才使我回过神来。原来我并没有冒犯什么习俗,而是僾尼男人从来不屑于舂米,但如果哪个男人去舂米,就证明他是天底下最能体贴女人的男人,自然也是最招女人喜爱的男人!
大概是舂米勾起阿媲的心思,一天拐弯抹角问我她家的阿布怎么样。在这个家里,我跟阿利最要好,经常一起嘻闹,而对阿布们只是敬而远观。
记得参加民族工作培训时,组织上规定,所有人必须声称已婚,孩子都两三个了,这是纪律!因为,僾尼人的性观念是自由开放的,没有汉人那套男女大防的规矩,尤其你若还是单身,姑娘们往往会表现出"过分"的亲热。
自由恋爱、自主婚姻。僾尼人没有什么私人财产,也没有严格的等级之分,他们的婚姻,就是纯粹的男欢女爱。WG前,僾尼人家的“龙巴门”上就刻画着男女交欢的图案,既是生殖祟拜,也是性教育。遗憾,我们错过了这必要的教育,寨子门让咱们汉人破了四旧。
所以,一边是僾尼姑娘的“开放”,一边是民族政策的“红线”,我对阿布只能保持距离“敬而远观”,不敢有非份之想。
阿媲问我,家里的阿布怎么样?我说很好啊。
“那么你喜欢哪一个?”我顿时警觉,什么叫喜、欢、哪一个?
阿媲没有理会,径自陶醉在她的心思中。她说了很多,最后我总算听明白了,阿媲打算把其中一个阿布许配给我!但懵懂之中我没搞清楚是哪一个,胖的还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