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神论者无法回答的问题

办公室有一位同事,很喜欢怪力乱神的东西。因为我也喜欢,她把我引为知己。但我一开始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喜欢,是探索与脑力激荡的乐趣,而她的喜欢,是为寻求一个肯定的安慰。

量子卫星上天的时候,她很激动地给我讲了半天量子纠缠什么的,她看了多少理论。朱清时教授发文说量子纠缠证明了佛教的先见,她又给我讲。后来又来了施一公院士,讲意识的本质是量子纠缠。她也转发了朋友圈。我只跟帖了一句,这位教授跨界跨得有点大。

我曾经痴迷物理,且不仅是大众偶像般的爱因斯坦或者霍金,书架上还有《普朗克之魂》一类的书籍。但因为自己看得多些,所以这些对我而言都是漏洞蛮多的,而且非常反感他们这种过度延伸的论断,一旦过界,即为谬误。比如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完全属于不同范畴。在不同的范围内适用,一旦跨界,这个规则就是无效的。而他们总喜欢发挥,比如量子纠缠,这个能放到宏观世界吗?甚至到分子水平都不能。所以他们的论断并没有说服力。

这些科学派玄学的东西很有市场。因为这些教授的身份,他们本身就是科学家。所以对网友而言,更有说服力。但大家并不了解的是,科学发展到现在,门类划分已经非常细,家眼中都是科学家,但实际就是隔个小类如隔山。甲学科的专家,放到乙科,就会有很多想当然的东西,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可能谬误更大。大远的不说,近的都记得,钱老可是特异功能、气功的鼓吹者。

此外,流行的论调还有:科学也是有限的,总有科学解释不了的。还比如,牛顿和爱因斯坦,最后都信神了。牛顿且不说,他本身就是基督徒。他也没法超越时代局限。而爱因斯坦,他所相信的才不是通常宗教中的人格神。他相信的是更伟大的,类似程序员一样创制宇宙法则的神,这样的神才不管浩瀚宇宙中你这小小地球、人类的事。

而对于各宗教的说法,我还是更欣赏小说《美国众神》中的解释:神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依存于人心的需求与欲望。而且,我比较喜欢佛教的态度,有的教派压根就是无神论,或即使是主流的教派,也只是把神仙当作特别的生物,没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威,依然跟人一样臣服于自然法则,只不过这个法则佛教认为是因果。

但我的同事不会,她深信不疑。而且,也以为我也是深信不疑。有一次,她和另外一个同事聊,是否相信神,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那个同事也问过我,我说不信。她也就告诉了她。她向我求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并不信。她的眼神黯淡了,从此不再主动找我聊这个话题。

她俩都深信不疑,而她俩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才失去了亲人。

这让我想起那篇课文《祝福》。当年读书的时候,只是把祥林嫂当成了一个不知趣,唠叨到人烦的代号。一个没有人生经历的学生又怎会懂得这样的悲剧和作者的悲悯。

里面有一段,祥林嫂问人死后是否有魂灵。文中主角支吾了一下,终于还是安慰到,大约是有的。这疑问背后的祥林嫂只是希望时候还能跟丈夫、女儿相聚。

而我则支吾都没有,果断地否决了别人的希望。

我现在可以理解,祥林嫂逢人便反复诉说的情态。那是丧失后的典型反应啊。那是唯一接纳她,爱她的人啊。有这样巨大创伤的经历之后是需要接纳,需要空间,需要心理上的修复、重建。而我们只有厌烦。

我和同事聊了更多,我了解到,她的父亲脾气暴躁,常常动手。而她的母亲非常爱她。她们亲密无间,无事不谈,她为母亲按摩。她后来经历无论什么风雨、起伏都能扛过来,都是母亲最初的爱给予的。所以,当她的母亲离世,她完全觉得人生的支撑都没有了。

所以,唯一还能见到亲人的希望只能是玄学。任何权威的说法,她都巴不得是真的。我没有过她这样的关系和体验,没有情感羁绊,所以告诉她们我不相信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也体会不到这样的话对她们的残忍。

我本来还想过,她也许需要的是情绪处理,通过仪式感地说再见,处理丧失等等。但现在,我愿意告诉她,你们会再见面的,我真的相信。

我了解科学与神很久了,现在开始认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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