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辽远,大地沉睡了,沉睡的大地和沉睡的万灵,沉默的黑夜给人了一种安定的假象。
一栋豪华的大宅院,伫立在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首。危楼耸立,高墙数丈,装饰着高墙的,不是平常人家或宅院象征身份的瓦当,而是一颗颗闪着精光的眼神的头颅。
是一个个身穿夜行衣的精壮大汉的头颅。这些大汉们互隔一丈之距,把威严的镇国大将军许中曲的府邸护的水泄不通。
这些大汉们都是大将军许中曲二儿子许炫从军中挑出的精锐之士,共百二十名。这些人不但武艺高强,个个是军中的佼佼者。
能挑出这些精干之士,源于许炫的非常手段。
说到这个非常手段,还得从那次抵御外族的战争说起。
中原王朝大毓天癸六年,毓王朝受到漠北游牧民族的冲击,漠北首领,野蛮的察察克汗无视与中原王朝的盟约,以出使之名进犯长安,由于中原王朝毓皇帝林秀的昏聩,竟使伪装的异族悍匪长驱直入,一路烧杀直逼长安。
幸运的是,在这一波人直进长安之际,许中曲利用自己精密的情报网络探知了风声。于是一场将计就计的戏码在镇国将军府开演了。
所以,漠北初来乍到的侵略者进了镇国将军的圈套,误把将军府当做皇宫,所以来的这波人被一网打尽,许中曲一时功高盖主。察察克汗做了中原人的刀下鬼。他的弟弟哈察尔称汗,做了北方大漠的统治者。
之后,林秀下令许中曲发大军进攻漠北,这百二十名军中凤麟脱颖而出。
许炫人如其名,做事好张扬绚丽,喜功。他将计就计,将军队化装成中原王朝恭贺新汗上位的仪仗队,哈察尔疑心有诈,带领军队将仪仗队包围在驿馆中,殊不知,这只是哈察尔悲剧命运的开始。
哈察尔带领军队包围了驿馆,他自信满满地让手下人喊着话,大意就是尔等中原懦夫,深墙孺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拿这种障眼法糊弄本汗,如同儿戏。你们已经山穷水尽,快快放下武器,投靠本汗,来日朕挥师南下,许你们为先锋。
哈察尔一边听着喽啰的骂声,觉得还不过瘾,自己也谩骂起来。只是奇怪驿馆里竟然毫无声息,大汗气不过,大喝一声:来人,烧!
士兵未动。哈察尔忽然冷静了下来,异样的气氛在扩散,一种难以察觉的气息。这是突如其来的变化,难以控制的力量,在哈察尔周身扬起。
哈察尔瞟了一眼身边的近卫,一阵冷汗沁出。
近卫们都成了木头人,他们的眼睛成了死鱼眼。暗淡无神。
哈察尔这才意识到,不是他包围了别人,而正是他自己被包围了。
哈察尔一鞭子抽在原来叫骂的人身上,那人被一鞭子推倒在地。
而后,哈察尔又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吃痛四蹄如飞,狂奔向驿馆的大门,哈察尔大喊,与我杀!然后一刀劈在驿馆的大门上。大木门吱呀一声闷响。微微颤抖着。
此时,人群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察尔,你上当了!”说话的正是许中曲。
许中曲正色道“与我拿下哈察尔。”正在许中曲说这句话的前一刻,哈察尔忽然不见。
原来哈察尔故作疯狂,在挨近驿馆门时飞身从马背上跳起,从马背上,到刀背上,再穿墙进入驿馆,企图逃跑。大军中刷刷刷跳出三个少年,也后一步飞身入了驿馆,那是许中曲的三个儿子。
许中曲得意的看着手里的兵符,满面洋溢着笑容,这只兵符正是从察察克随身衣物中搜来的。察察克没想到自己不把兵权交给自己的弟弟,反而便宜了敌人。弟弟没有兵权基础的政权,如此孱弱无力。
此时,驿馆中正捉着一场关乎性命的迷藏。
哈察尔进入驿馆,反而安全了许多,哈察尔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驿馆里,忽然有些不适应,驿馆里的环境与自己所处的所有环境都不一样。
这里没有激烈的政治斗争,也没有家里仆人家人簇拥的温暖,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和一个独立无依的自己。
他忽然感觉自己突然进入了原始的生活,一个人没有太多附加的意义,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运用双手和大脑去耕耘,只不过这一代一代的人积累下来,路走的远了,便忘记了当初的自己。
他对自己能够想到这些而感到幸运,深宫重院只会使自己的思想越来越狭隘,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获得最清明的智慧,他的目光从最遥远的过去一直延伸到现在,甚至延伸到遥远的中原王朝。
传说中的中原王朝是礼仪教化之邦,他们中出了一个引领千年风骚的孔夫子。他们口中的文明难道不是建立在杀戮和掠夺之上吗?文明的外衣包裹着的,难道不是跟我们同本同源的为了生活的奋斗吗?
忽然他想起自己曾听说的几代大儒们,原来这些自称大儒的人也像自己从前在权力漩涡中一样目光狭隘啊!
原来所谓文明,就是由于狭隘而自我设限而已。
可笑。想到这里的时候哈察尔想放声大笑。笑这些自以为是的抱残守缺的人不过是作茧自缚而不自知。
可怜,可笑之后又有些可怜这些人,也包括在驿馆外包围自己的那些人。
突然胸中涌出一股慷慨意气。察哈尔的怜悯心驱动着他想要解救这些可怜人。但一想到这些需要自己解救的人反而想着杀自己的时候,那股怜悯别人的意气忽然变成怜悯自己生命的求生欲。
想到这里,哈察尔就豁达了许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走入绝境的他发现还是有很多出路的。
可是自己被困在这铁笼般的驿馆,如果可以脱身,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的就此殒命,生活与我失之交臂,无限可能化为乌有。
为了报答伟大的生命,必须,坚定地活下去。
有了坚定的求生信念之后,哈察尔紧张又缜密地思索着自己的逃脱计划。尽管此时看来还毫无头绪。
突然,一声箭鸣把哈察尔从思索中拉回现实。他敏捷地反手一剑削断了箭头,一支空杆栽上墙壁又反弹回来打了几个旋稳稳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