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冬一刻

周日上午还在拖地,小泰迪多多已急不可耐扒着我的腿,牠的意思,该出去玩了。

门外冬阳杲杲,小花园里明媚如春,确实不应辜负。

多多遇上了小伙伴,撒欢儿追逐玩耍,任阳光亲吻每一缕毛发,使每一根毛细血管都通畅奔放。这时候它比关在各栋楼里苦读兴趣班的人类小朋友享受多了,奢侈多了。

花园不大,细瓷砖铺地,四周都是树,聚拢了一方暖阳。我没事开始琢磨这些树。

山茶树、桂花树还绿着,记得有一棵是金桂。其他落尽了叶、只剩光秃秃枝桠向天的那些,我还是叫不出名字。日日经过未曾多留意一分,夏天要借它们的荫时才会离得近些,我也真是个没心的人。

靠路边一排都是法国梧桐,这树种连我也熟悉,只因从小处处可见。它如此高大,又有着和外国相关的高级名字,使得幼小寡闻的我无法不注目,甚至生出景仰。

正如此刻,我已身材高挑,依然需要仰视其中一棵。头顶天空被它的细枝分割成数不清的不规则形状,像小时候玩的拼图游戏,如果能把它们拆开,弄乱,再重新拼好,难度可不低,不过于此我向来是高手。

枝头还缀着稀疏的叶,黄了,萎了,脉络也是枯焦颜色,无需夹进书页已然是标本。偏偏倔强着,坚持着,留恋着,斩断?没那么容易!尽管来吧,除非一场更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的风,才能割断我骄傲的颈项,头颅坠下的时刻,躯干直指云端,苍穹将响彻我不屈的呐喊。

我把这棵法桐幻想成了一位战士,它那么高,那么稳,伤痕累累依然威风凛凛,不是战士还能是什么呢?

树干的斑驳颜色吸引了我。大片的黄夹杂小块的绿,褐色树皮干缩翘起,松松挂在主干上,不知还有几日光景。

我的手又发痒了,忍不住去剥那些干树皮。它们很脆,像极了身上创口结的痂,原本该自然脱落,这会儿因为我的助力,提前离开了母体,却并没有得到怜惜,被我随意弃抛于地。

我像个孩子,任由破坏的快感怂恿着,剥离和撕裂的声音让人兴奋,一片,再一片。裸露的黄白底色除了有点新鲜,并不刺目,未落的黄叶飒飒响起,提醒我可能树也是会疼的。于是我收回了手。

那些小块的绿竟也是树皮呢!我亲自摸过才知道,从前还愚蠢地以为是青苔。这绿皮有些奇怪,紧紧粘附树干上,完全没办法下手剥。到底是新生的嫩皮还是未死的老皮,不明就里的我情感上倾向于前者,只因它太紧致了,是年轻的样子。

树不怕老,年年发新芽换新衣,看着树下的人脚步缓了,头发白了,越来越喜欢陪着它一起晒太阳了。

曾经年轻的人觉得背上暖烘烘的,舒服得眯起了眼,拍了拍树,对它说:从前想要的许多种种,都不如这一刻晒到的太阳实实在在。

树哗哗地笑了。一辆新车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没有听见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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