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说走咱就走(中)2

八【失落草原】

出了西宁,我们的长途车开始翻山越岭,赶往青海湖。

“如果运气好,我们在路上还可以看见日落。”师傅说。

我们都很激动。当沿途车窗外开始显现出开阔的草地和绵延起伏的山坡,我们便兴奋起来,车子在蜿蜒的石油路上行驶,前后都见不着车辆,像是只有我们,自由地驰骋偌大的山岭中,经过大自然造化下的每一快土地和每一帧风景,又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车内播放着耳熟能详的老歌,司机时不时哼上一句,CC在后座上跟着唱。歌声和着乐声在草原上传开,随车一路响亮。风灌进车窗,吹在每个人的脸庞上,掠过头发。

“唉,要是LL在就好了!我们宿舍就差她一个!”CC突然感叹道。

我笑了笑,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地,想的那个人却是他。出发前我给他寄了一封信,同城,十几天过去却仍没有消息,想必是寄不到了。

播放器里放起《知心爱人》,我和CC不约而同地唱起来。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天空开始有了阴云,阳光不知不觉地隐退,太阳也快要下山了。我们期待中的日落并没有出现,仿佛一切都是天意。

CC的歌声还是很欢喜,越唱越带劲。突然觉得自己却在伤感惆怅实在太不应该,惦记着过去,是对当下的辜负。于是我把车窗摇下来,大风猛地灌进来,像汹涌的情感不由分说地涌来。我冲着窗外闭上眼睛声嘶力竭,扯着嗓子用最大分贝唱出歌词,以至于不像唱歌,更像是宣泄。

“从此不再受伤害,我的梦不再徘徊!”

“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司机被尽情释放的热情感染,嘴角挂着笑容:“哎呀,这个卡拉OK坏了,不然你们就可以唱歌了!”我闭着眼睛,用力把头探出窗,探向草原,努力地呼吸着,感受着劲风拍打脸的冲击,头发在风中乱飞,耳旁呼呼作响,心事和思绪仿佛全都被吹走,头脑也瞬间清空了。

我关上窗,笑着对司机说:“没事,这样就够了。”

九【掀飞的厕所棚】

除了刚到西宁火车站的半时骄阳,之后的天气一直不太好。经过青海湖,晚上我们宿在黑马河。晚饭时分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司机夸耀了一番黑马河夜晚的热闹,说每到晚上,各家旅馆都会放热情动感的音乐,人们会在门口高兴地跳舞,以前还有帐篷的时候大家还会聚在一起开篝火晚会,通宵达旦。可惜现在青海不准住帐篷,我们赶上的天气也不是时候。

黑马河的住宿不好找。参观完青海湖的游客大多都会在这里落脚,第二天早起去看日出,是个抢手的中转点。我们当天下午临时预订,所幸BB还是找到了一家价格实惠住宿条件又相当不错的宾馆。晚上九点多入住时,雨水已经到了不打伞便会迅速打湿衣服的程度,落在伞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司机帮我们从车上拿下行李,肩上湿了好几块。温度降了许多,我们在车旁只站一会儿,就觉得阴冷。

房间里三张床都铺着毛毯还有电热毯,BB很惊讶。我说:“这边晚上冷,温差大。”选床的时候她不太想睡靠窗的床,说她们那边有什么习俗。最后还是我睡中间,CC靠墙。C让我拍张照纪念一下,“拍啥?”“床和我们的书包啊!”她特意把她的红色书包摆正,我把BB随手丢在床上的绿色书包和我自己灰色书包摆好,拍了一张。

“见包如见人。”

“是的!”C 在身后探着头看,说。

“你就应该背你那个橙色的书包!”

晚上她和BB开始讨论政治哲学的期末论文,老师要求交论文的截止日期是7月23号。我们已经离开了北京六天,到了第七天。还有两天她们就得交论文。可是她俩一个字也没动。

“你问了XXX,他说什么时候交?”

“他说毕业前交。”我躺在床上悠悠地插了句嘴。

“他?!别提了。问他还不如不问。”CC的确问过。早在几天前。但这个男生回了她一句“毕业前”,把她搞得一头雾水。

总之这事直到BB又打电话问了两个同班男生也没有个答案。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最晚可以在毕业前交。

司机让第二天起早,他6:00载我们去黑马河看日出。我们6:30才收拾好,所以只在路边看了看日出。拍了几张照。我们面向升起的朝阳,拥抱,伸展,招摇。就像电影《Burning》的女主在日落前舞蹈一样。

天气依然不好,阴凉冰冷,去茶卡盐湖的一路都下着雨。司机说:“奇怪了,这边盐碱地,几年才下一次雨的。”可是雨越下越大,到茶卡盐湖时已经成瓢泼的水,在前车窗上不住流淌。我们尝试着下车打伞前进,刚开车门,风夹着雨就往车内扑,伞被剧烈的风吹得变形,时刻要飞走,只能赶紧躲回车里。

“雨太大了。回车里等等看吧!”

司机早就穿上了外套,提醒我们多穿衣服以免着凉。车外水汽弥漫,雨水冲刷地面,人大都穿着雨衣雨靴往景区里走。尽管天气恶劣,还是有旅游大巴和私家车不停地开进景区外的停车场,有一个女人刚下小车,红色的长裙就被风猛烈地拉扯,风雨中格外像纤弱摇摆的花枝。

我们没有久等,果断地赶完下一个落脚点,祁连山。司机为我们感到可惜,说茶卡盐湖有天空之镜之称,天气要是好,就像明镜,穿红裙子拍照会特别美。末了安慰道:“没事,留个念想,下次再来。”

祁连山在茶卡盐的反方向。我们翻山越岭地赶往祁连山,沿途一直下雨,仍不断有车去茶卡盐。中途上了一个厕所,一下车,狂风乱作,吹得人难以开口说话,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过去,傻眼了。一个简易的蓝色铝板屋,坐落在公路和峭崖的边界,公路边都是石堆,凸起许多尖锐的石块。

“这要怎么上呀?!”C皱起了眉头。声音被覆盖在了狂风呼啸中。打着伞跟上了我,“你别往前跑!雨大!”

走到厕所前,我本能地发出了声音。

“卧槽,这特么要怎么上?!”

我们都惊呆了。

厕所的一边已经被掀了顶,只有一块挡板,脚下支撑的底板也缺了好几块横板,一眼就能望到下面的峭崖。对面便是山,整半厕所敞露在风雨中,狂风呼呼地刮,唯一的那块挡板不住地摇,“哐哐”作响。BB说:“我们去另一边吧!那边有蓬!”

于是我们心惊胆战地匆匆上了厕所,逃似的离开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地方。外面的风声跟北京妖风的动静一模一样,CC心有余悸地说:“我真担心上着厕所,风就把我们给掀飞了。”

十【最浪漫的事】

进入祁连县后,雨停了。下午五点到达了卓尔山,天气开始阴转晴。

卓尔山坐落在祁连县八宝河,属丹霞地貌,藏语称“宗穆玛釉玛”,意为美丽的红润皇后。我们住在山下的村里,附近公路边有一带都是农家客栈,格局相似,连客栈外的花草摆设也相同。CC要在房里睡觉,她突然胃不舒服。我给她烧上热水,装好水杯,让她盖上被子休息。司机见好不容易放晴,建议趁着天晴去卓尔山,我也一并推掉。B换上裙子,“大酉,我们出去拍照吧。”

村子四周环山,山腰间云雾缭绕,阳光照耀下如同仙境,顶峰的雪洁白发亮。村民种油菜和青稞,山下都是黄绿相间的油菜花和嫩绿的草坪,有小块的农地种着绿油油的青稞,奶牛在路边吃草。我们遇到了1021,1021是一只大奶牛,在草丛里挑来挑去,不吃草只吃花。BB发现它左耳上穿着黄色的号码牌,编号是1021。

B一身淡黄色的格子长裙十分柔美,格外应景,在油菜花田边撒欢地跑着,像明朗的小仙女,以至于我只顾拍照,忘了是在高原,人不宜跑动。她开心地给朋友打了视频电话,我才想起我爸妈,但最后只有彩珠接了视频。她说你给我直播,好浪漫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你一边旅行,一边给我直播!’这句话怎么样!”

我“噗”之后狂笑:“你以为你在写文案吗?”

B结束了通话后我还在跟彩珠闲聊,她说她最近很烦,我的电话打得正是时候。我给她看草原、油菜花、青稞田、远山,最后她突然激动起来:“你别动!刚才阳光照着你特别美!你重新转过去!我要截图!”

“什么鬼?!”

“好好,好!就是这儿!别动!”

结果我强烈要求她把我马赛克。倒是一直等着我的BB在我跟她通话的时候拍了好几张我的照片,彩珠看了震惊道。

“好JR帅!!!”

“以后你叫一中张继科。”她说,“我就叫一中景甜。”

十一【一夜未眠】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是高原反应,司机在一开始说过一嘴,不要蹦跳、疾跑和过于兴奋。但一连两天安然无恙,我们几乎忘了这碴。

第二天CC起不了床。她和BB赶了一晚上论文。“半夜胃痛得要命,基本上没睡。”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我赶紧找到司机,司机立马从床上坐直起来,问:“你们昨天吃什么了?!”

晚饭是在客栈吃的农家饭。大概是在高原上,米饭有些夹生,点的酸菜炒粉条和青椒炒鸡蛋也都不太熟,一人还吃了几个烤串。他和另一个司机都觉得可能是不消化,在去乡医院的路上BB说:“那个粉条都是硬的。饭也是生的。”

CC脸色苍白,一直捂着胃,下车后我牵着她走进诊所,“你手好凉啊。”她说。

“是吗?”我把手缩进衣袖里,隔着衣服,“这样好了。”

里面坐满了男女老少,一个儿童正输着液。我站在门外等候,医生询问了C几句,说:“你这是风寒引起的急性胃炎。要吃药还是输液?”

“输液多久能好?”我问。

“输完再吃点药,一天就差不多了。”

“那就输液。”

CC不想输液,她害怕打针。我说你想不想早点好?想就乖乖在这儿输液,我和BB去完卓尔山就来找你。临走前我让BB在诊所里给她打满热水,上车拿了自己保暖的围巾给她。她坐在大木椅上腿上搭着围巾,目送我们离去,眼里既期待又忧伤:“多拍点照片啊!”

“CC不跟我们去了吗?”BB问。

“嗯。”

一上车司机说:“本来她昨天下午不舒服我就让她去医院买点药,她说没什么。如果昨天看得早就不会拖到今天这么严重了。”我说:“她是这样。不想给人添麻烦。”顺便提醒BB,“你也要注意不要着凉了。”

我和BB从爬卓尔山到返回,花了近两个半小时。起初温度有点低,我们上山时有的人穿着轻薄的羽绒服,没见着人像我一样只穿着短裤和人字拖,BB说:“冷死你!”

我说:“如果我有幸登上了山峰,这将又载入我的剽悍史册。”

然而卓尔山的海拔并没有想象中高,且随着时间接近中午,气温也逐渐升高。爬山过程中有人面色惨白地在吸氧,一个小男孩一边困难地抬着脚步跟他妈叫苦不迭,边贪婪地吸氧。

“走哦,哪有那么累!”

小男孩急躁得要哭了:“真的走不动了!我呼吸困难!”

“你莫吓我哟?”

BB有点害怕,扶着栏杆,柔柔地说:“大酉,不要走那么快。我们慢慢走。”她觉得有点喘。我朝她使了个眼色:“你看那个小孩儿,这么胖能不缺氧嘛?”再看了看她,“你就是爬累了。”我背了她的书包,让她帮我拿相机,歇息了一会儿,吃点零食,就继续赶路了。

CC独自在诊所等候已久,与我们汇合时只感叹了一句:“花了我一百多大洋。好贵!”之后都没有说话,全程在后座补觉。经过油菜花地的时候也只待在车里,打开半个窗,兴致欠佳地举着手机拍了一会儿,又靠在后座上。我和BB好不容易在附近找着厕所,却没有门,恰好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我不上了。”BB蹲下去又站起来,“他们看得见嘛!”

“谁看你!得,我给你站岗!”

她还是不敢上。我说我先来,你就站门口给我挡着!轮到她时,她又别扭又着急:“没挡住!全都看完了!”我举起双手撑住两边,整个人呈X型站在门口。

“这下总该行了吧!大佬?”

    那群人正巧离开。

    回西宁的路上CC没有进食,我在吃午饭的饭馆给她换了瓶热水暖胃。她在车里睡得昏天黑地,在我的腿上枕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很快就又开始垂头晃脑。司机说她需要好好休息。我和BB趁她睡觉的空当解决了接下来张掖和敦煌的住宿。CC是需要好好休息,她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十二【催人命的DEADLINE】

青海的最后一夜,大家都已经很疲惫。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路途上,大多数的风景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和一望无际的草原。BB和CC的论文离提交时间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她俩顾不得吃饭,回到酒店就开始写论文。我也懒得吃饭。

CC的论文完成一半,问题是BB没带笔记本电脑,只能在IPAD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CC和我都建议跟旅馆老板说说,用用他家的电脑,BB不好意思开口。

“你这样得写到猴年马月啊?”我说。说明缘由后,旅馆老板夫妇爽快地答应可以随时用他们前台的电脑。我洗完澡,一并洗了她俩的衣服,吹坏两个热吹风,实在没好意思管老板要第三个,倒在床上,迅速就睡着了。中途依稀听见B和C的笑声。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以为是早上七八点。

CC叫道:“起床啦。”

“几点了?”我迷迷糊糊。

“五点。起床了。”但CC声音里都是笑意,“我们才把论文搞完。”

我幽幽地问:“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你想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呀。”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中莫名其妙地冲起一团火:“你觉得好一点就说好一点,不舒服就说不舒服,什么叫我想你怎样你就怎样?!”隔了一会儿说,“我当然是想你好了。”语气还是硬梆梆的。

CC没有说话,我也不再出声,空气中有种心照不宣的愧疚和尴尬。BB咳嗽起来,难受地说:“CC,我嗓子好痛噢。好像感冒了。”CC让她喝感冒灵,我心想非得要生病了才知道厉害。“谢谢我的C。”BB说,“你是我的SUPERMAN。”

“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睡吧。明天得早起。不是,今天还得早起。”

我比她们先起床,一眼望见窗外阴雨蒙蒙的天气,心情很是烦躁,担心又有人着凉,烧了壶水,把衣服拿到厕所继续烘了一会儿,给每个人的水杯掺上热水。俩人醒来收拾了十分钟不到,我们便出发。豆大的雨水在地面积成水流,我把雨伞换给CC,提着CC的行李箱在前面开路,她说你小心伞划手。她的伞柄莫名其妙地坏了。到火车站她坚持要自己提行李,虽然她是个病人我想尽可能地多照顾,但并没有跟她争执。因为她的行李箱太大,动车上没办法放进前后排座位之间,只好把箱子放在座位前,她屈腿坐着。BB说:“把箱子放进来吧。”她靠窗坐,CC靠走廊,我坐中间。

“不用。”CC一把按住箱子,“你撒手!”

动车出发后,BB吃了一会儿零食,先是花生,又开始翻找棉花糖。吃得津津有味,一点儿没有熬夜后状态不佳的迹象。

“昨天我和CC赶论文半夜饿得不行,就吃棉花糖。”

“交了?”

“嗯。感谢我的大C,她自己写完了还陪我熬到5点。”

“你俩牛逼呗。”

我关心人的时候一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这件事上,班里竟然没有一个男生向老师反映同学的情况和意见,为此我感到很愤怒,觉得只顾着自己的男人,以后大概也要看自己女人受欺负,屁话也不敢说。

“他凭什么帮你说话?”BB无奈道。

“不是,老师要是让你收作业,同学们有困难,难道你不会向老师反映情况吗?就一句话的事。”CC说。

“啊不管了,我现在要睡觉了。”

她和CC很快在车上睡着。CC的脸色依然少血色。

窗外是绵延的油菜花,铺开的明黄色和青绿的山脉相接,中间飘着层层的云雾和成团的云朵。花田上是碧蓝的天空。

十三【等待的热气球】

从西宁到张掖,只有2个小时的动车车程。

出站后, BB打电话给旅馆老板,大概五分钟后,老板的面包车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等待的时间里,CC问:“行啊。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把旅馆都订好了?”

“你睡觉的时候。”

“这家旅馆负责接送呢。我们走的时候还可以把我们送到火车站。”这是BB第二次强调这家旅馆的便利。第一次是她预订之前,我们各自在车上找着住宿,她找了一家给我看,又找到这家,问:“你觉得行吗?”我都只瞥一眼,埋头继续查敦煌的住宿,说,你自己决定。

BB总是习惯询问别人的意见。其实她自己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只要给她机会。很快她就订下来:“那就这家吧,还负责接送呢!离火车站也近。”

旅馆老板告诉我们下午可以跟他店里其他几位客人拼车去游玩,人均五十,比我们在火车站打听到的包车价钱更合算。我们要去两个丹霞地貌公园,其他人只参观七彩,不去冰沟。简单收拾好行李之后,司机送我们去附近最近的清真餐厅吃饭,不料是家拉面馆。CC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吃上面,出锅时师傅直接往面上浇了一大勺红油辣椒,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吃。

我瞅了一眼她的表情:“你要吃这么辣?”

她胃炎没好,本不该吃生冷辛辣的东西,吃完拉面后满脸通红,张着嘴吸气,一副胃又隐隐作痛的样子,目光开始放空,坐着一言不发。我乘了几杯温水:“又胃痛了?”

“吃辣了,嗓子疼。”

原本司机叫我们吃完饭先打出租回旅馆,但正午光线明亮得刺眼,地面上空热浪翻滚,午饭后已是烈日炎炎。BB很不理解:“为什么司机要让我们回去,不能直接来接我们!”

“回什么回。你给他打电话。”

BB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你来吧,酉。”

“你比较霸气。”

载我们去丹霞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很爱聊天,一直耐心地解答着副驾大叔的各种疑问。他告诉我们冰沟丹霞和七彩丹霞完全不一样,七彩丹霞看颜色,冰沟看形状,如果想看日落得在7点之前到七彩丹霞的西山,去晚了人满为患。

副驾大叔和另外三个青年在七彩丹霞下车后,我们继续前往冰沟。

“听说你们是回族?”

“我们有人(CC)是回族。”

“我以前也带过回族的客人,都是假的。”

车里气氛变得有点尴尬。CC自从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我们仨只有倆座位,她坐中间的小木凳子,屈着大长腿,前后左右都没有支撑。途中在我肩膀上靠着睡了一会儿,醒来又直腰坐起。脸色并不太好。

冰沟丹霞门口的停车场不大,游客和车也不多,像偏僻的山沟,而不是旅游景区。大门修建得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旁边有一个售票口,约几平米,除了售票员还有两位工作人员。在外面看起来,冰沟丹霞只是景区门口上的四个大字。

但进去,却像进了最壮丽雄伟的迷宫和古代建筑群。一会儿穿越到埃及,一会儿到了罗浮宫。形状各异的山峰高低起伏,高峻的山体触手可碰,像黄土,又像层层叠叠的纸板,却十分坚硬。峰林里人越深入,越变得渺小,只有爬上山峰的观景台,整片耸立的山群都尽收眼底,才能感受到山河壮美,无限辽阔。

CC登了两个观景台,因为胃痛坐在第三个景点的乘车口休息。我和BB沿着山脊爬最后一个观景台,最后CC还是跟了上来,披着发,打着伞,咬紧牙关。

“你们看到的不是我,是我的魂魄。”

“我是靠意念爬了上来。”

一鼓作气走到终点。

在我担忧她身体吃不消的时候她还是坚持跟我们一起,走完了七彩丹霞,虽然七彩丹霞大同小异,但为了看更多颜色,我们还是爬了好几个观景台,一眼望去,都是起伏平缓、层次鲜明的波浪,像一块块色彩相间的千层蛋糕。

日落比我们想象中更晚。但已经有许多人在山坡上等待着并且仍然增加着密度,远看如同密密麻麻爬行着的蚂蚁。我们瞧着夕阳,坐在栏杆上,身后拦起来的是一片宽阔平坦的空地,叫虹霞台。阳光照在上面的时候整块黄棕色的土地都亮堂起来,发着晚霞一般耀眼的光,碧蓝的天空中一顶彩色的降落伞缓慢地飘荡,寂寥又美好。

人们默默地拍着照。直到有人踩进去径直走向中央,紧接着五颜六色的人陆续也跨过栏杆跑了进去。一个年轻男子从山坡上跑下来,一只手抱着相机,一只手指着那些人:“谁准你们进去的?!给我出来!出来!”

他大吼:“你们破坏了别人的镜头知道吗?!你们倒是拍美了,坏了别人的镜头!”

“出来!”

我热血沸腾,唯恐不乱:“罚款咯罚款咯!!”

直到七点半,太阳还是久久不落。像被拽着的热气球一样,固定不动。我们原本打算一起坐热气球,想象在空中升起、俯瞰整个七彩丹霞的美好,可是附加项目单人价太贵。而且热气球竟然被地面四角的绳索固定住,只腾空二十米。

CC说,这热气球大概是用来拍日落的。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日落。热气球上面的人等着,山坡上的人们等着不肯失去最佳位置。我说:“我们走吧,这特么得等到什么时候,哪天日落不是日落,哪儿都能看。”

可是不落的太阳只一瞬就掉了下去。

我和BB百无聊赖地看了它最后一眼。

而CC刚好坐进了休息的木篷。我们刚找到她,太阳就再也看不见了。

十四【贴心男朋友】

返程时我们都已经饿得不行。CC胃又疼又饿,分不清是什么缘由,我问她是什么感受,她说就像毛巾被拧着那样。我们去景区旁的个体超市逛了一圈,食品种类少,价格还贵得离谱。CC说一个面包钱够我买好几个泡面了。

她吃了几天的淡味,开始想吃冰激淋、泡面,想喝可乐。

“我可以喝冰可乐吗?”她用祈求的语气问。

“还想喝冰的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买了一根雪糕,说:“讨厌。我不能吃。”我们坐在商店门口,瘫在大塑料椅子里等司机。天色成了深蓝色。有凉风。

“咦,那边有一家清真餐厅!”

“你能帮我去看看有粥卖吗?”

雪糕还剩最后几口。走到餐厅我才想起清真餐厅不能外带食品,一口咬完雪糕,牙快冻掉了。餐厅里有白粥和小米粥,CC要了小米粥,一杯中可大小的小米粥,八块,没几口就喝完了。我对此很不满意,因为收银的姑娘乘粥的时候只乘米汤,粥也不暖和。我强调过要热的。最后还是要委屈CC喝那倒冷不热的玩意儿。

上车的时候我坐了中间,CC不想我坐不方便的板凳,我说挺舒服的,“舒服个屁。我开始也觉得舒服,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在车上我们的心情慢慢开始变好。司机开着车窗,放着流行音乐,夜晚的风凉爽又柔和。听到熟悉的歌时,CC和我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感觉像回到了青海草原,车子自由驰骋,我们欢乐自在地唱起了歌。

司机小伙说:“你们可以啊!”

“那是。”CC说,“我们全能!上到80年代老歌,下到网络流行歌曲!”

BB一直很安静地在车上吃东西,我说原本早上因为你俩熬夜我很生气来着,但是看见你一上车——“我一上车就开始吃东西。”BB笑。我也笑:“对。”

“气一下子就下去了,生不起气你知道吗?像只小白鼠似的,到处找东西吃,我一看,嘿!还能吃就说明你没事。也就不担心了。”

“你不应该生我俩的气,我俩也是受害者啊。”CC说。

“对。所以我对你们班男生感到很气愤!”

大概四十来分钟,我们终于结束一天的旅程回到酒店。临近酒店前的十分钟我们点了外卖,BB和我共享烤肉饭、鸡排奶茶还有冒菜,CC很憋屈,她只能点粥。

“我点了三个不同的粥。一样来一个。我今天要大吃一顿!”

宾馆里的电视可以点播,最后在CC的推荐下我们决定看《驴得水》。三个人正舒服地躺在床上,CC的手机先响。“我的外卖到了!”她准备下楼到宾馆门口,“什么?您已经上楼了?”

门口有人敲门。

“您好,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CC受宠若惊,双手提着外卖,微笑道:“看见没,我男朋友多贴心态度多好。送货上门,还祝我用餐愉快。”

不一会儿门口又有人敲门。

“诶嘿,”我一个翻身,“BB,我们的男朋友也到了。”

我一打开门,外卖大哥着装整齐还戴着头盔,双手小心地递过外卖,憨厚地笑着:“您的外卖。”不料我手机又响了,我刚接起电话,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人,站在外卖大哥的身后说:“我也到了。”两个人前后站在门口,我和CC都笑了。

“好。好。谢谢。”我说。

“祝您用餐愉快!”

“愉快愉快!”

“哎哟,一下子来了俩男朋友,能不愉快吗!”

我们边吃边看电影边笑,外卖霸占了房间长桌的大半个桌面。食物绰绰有余。那晚我们吃得确实很愉快。张掖的外卖价格和运送费比北京便宜太多。只是后来看《小时代四》的时候BB 默默地哭了:“我泪点比较低。而且我知道钱有多重要。”我有点不忍,可是心想我大概还是老了。


十五【敦煌小资生活】

我们在敦煌住了一家青旅,CC希望能省则省。预订的是四人间,每人每天六十,因为剩下一个床位一直空着,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仨。

到敦煌当天下午我们就准备去莫高窟,一个出租车大姐把我们拉到景区门口,说:“我就在这儿等着,售票处就在那儿,你们去看能不能买票。”到了大姐指的窗口,工作人员说有当天的票都已经卖完,连应急票都没有,只能预约第二天上午的票。

“这儿不售票。”工作人员说,“你们在网上买或者到城里工商局去买票。”

我们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搞清楚来龙去脉,景区外的窗口并不是售票口而是票务查询,参观分两种票,预约票和应急票,应急票只参观四个窟,学生应急票只能到工商局买。

“回去先买明天上午的票。下午我们去鸣沙山吧。”CC说。

司机大姐远远地就迎接着向我们走来,她先送我们回城。问她去鸣沙山多少钱的时候她要三十,任CC怎么砍价她也不松口,“不挣钱的呀。”她为难道。

“我们都是学生,您就少点不行吗?”

她尴尬地笑了几声,说路途遥远,油费贵,她实在没办法。

“我们刚上车时您不说从城里到鸣沙山不远,跟到莫高窟差不多,也就几公里吗。”

“就二十。”我说,“到莫高窟您收15。”

“二十您还挣了呢。”

她没再说话。

后来回到旅馆休息,CC说今天那个大姐故意拉我们去莫高窟的不是吗,她肯定知道那儿不能买票啊。我笑了笑。

“太坏了。”她说。


青海的司机师傅告诉我们鸣沙山里有飞机在上空轰鸣的声音。可是我们去到鸣沙山,除了头顶炙热的太阳和脚下滚烫的沙子,还有供游客骑行的驼队,沙坡上滑沙的人群,并没听到飞机轰鸣的回响。

CC和BB租了鞋套,我依然穿着人字拖。沙子吃力,人在上面行走得很缓慢,“不把你脚给烫熟了。”CC说,“今晚回去你不用吃饭了,吃烤肉就行。”

“吃你的脚丫子。”BB附和。

“行啊,我给你吃。”

“我才不吃呢。你自己吃。”

我们走了许久才看到月牙泉,沙子在我脚下愈发发烫,合影的时候我把拖鞋往天上一扔,飞出老远,光脚的瞬间我暗自叫苦,因为每走一步心尖都在颤抖。我们在遮荫的草棚下休息了一会儿,我用脚在沙上不停地挖坑,把脚埋进去。CC完全无法理解,不住感慨:“天哪。不烫吗?”我说舒服,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远处有位大爷双膝跪在沙上一动不动,我告诉她那就是沙疗,“可以去风湿。这还免费呢。”她还是不敢苟同。

有位大哥看见我穿着拖鞋从沙漠里出去,问:“沙子烫吗?”他跃跃欲试又在门口来回犹豫。我看了看下午两点的太阳,想象了一下接下来的温度,对他说:“现在还是不要穿拖鞋进去了,”剽悍是剽悍,但是,“烫。”

回到旅馆我的脚背就成了黝黑的人字拖。


敦煌的夜色来得特别晚,近十点天色才暗下来,夜市的灯才亮起来。

旅社旁就是沙洲夜市,但我们都待在旅馆等外卖,CC点了关东煮,为她旷日持久的胃炎终于好了而感到兴奋。她和CC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电视,我躺在床上写了一下午的游记。我想把这次旅行记录下来,之前断断续续地写了一点,但难得有这么充足的时间自由安排。离开北京已有多日,辗转了好几座城市,有点疲惫,可想想还有最后一站,这段旅途竟然也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我们仨睡到自然醒,优哉游哉地吃了个午饭,坐巴士去莫高窟。CC终于可以正常进食,能够正常进食的她又恢复了活力,吃完拉面后开心地说:“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胃痛!”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窟外排队的时候认真地讨论起了学术问题,BB问我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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