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清白干净

临时决定去散步,原本计划到菜市场买菜,走出院子时候改变心意。

一直沿着匡城路向左走去。这是一条贯穿城市东西的主干道,宽阔整齐的大道两旁栽满了海棠花。红叶碧桃、还有梨花分列主干道两旁人行非机动车道的外侧,与两行海棠平行着一路东西延绵。

不知在劳烦些什么事情,只见院中婆婆纳在尽情地反复开谢,可它们毕竟不大挑剔季节。何时满城尽带潋滟春光,竟没发现。

我们走在一个永不止息的生命大河彼岸,惊涛骇浪也好,波澜不惊也罢,终归要流走,要蒸发,要消散......太容易失去。转眼春深,花不知开过好久,在午后阳光的灼晒之下,迎着风微微地摇落。它们擦着轻轻拂动的风,落下得那样轻柔,如天鹅绒般滑过肌肤,提醒我别再错过这个季节的明媚。

我向东边走去,一路上的人出了汽车,就是摩托车、电动车,甚至连自行车也没有遇见,像我选择步行的人,除了我还是我独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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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每天下午都会散步,绕着居住小区走一半再折返,只不过那时是两个人,现在是一个人了。那时到现在,好久没有散过步———那种漫无目的地闲逛。有一种奇异的错觉,误以为那样的闲散距离我格外遥远,像是隔着一个人完整的一生。

我喜欢散步,散步时候许多心事会渐渐显露。大概那时思维亦更为活跃,不明白的事情也能突然有清晰的答案,最坏尚可暂且搁置。假设一人问我散步的好处,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通过散步可以有许多感触,它们化作源源不断的灵感以文字方式永远被珍藏保留。

已经开始疲累,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汗,仍不能排遣郁滞内中的躁闷。不肯放弃地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热的气流看似热烈,实则仍夹杂着轻寒。如若我不停地走,是否便可到达一种理想的舒畅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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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担心碰见熟人,因为这座城市我认识的人不多。一个人走在空旷大街上,就像我攀爬于最深远的大山。他们经过我的身边,年老的,少小的,皆投以诧异眼光。我不知道是我的穿着使我看起来像外星来物,还是我一个人散漫地晃荡这样的孤独行为令他们不解。那都是别人的事。

放眼眺望,仿佛比这里更远的东方也是这样的花树。在略显白亮的黄色太阳光线照耀之下,它们的艳质色彩映红了与大地衔接的一半天空。如何也难以想到,这座冬天里满目苍凉的萧瑟之城,也有如此曼妙不可言说的季节。

只是说走走作罢,最后却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很远,花费了恰似光年的时间。我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又看了好些花,有些凋谢的海棠花瓣被蜘蛛捕在网上当作战利功绩公然昭示着。树影婆娑里,蛛网一扯一扯的,连通花瓣轻舞流萤般颤动。细微的美,微茫如蝇的生命的挣扎、呼喊,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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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西走了差不多的距离。由于更接近居住区、紧挨着一个大批发市场、临近城中心,西边相对喧哗嘈杂。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条街道,然而花却并不统一,梅红成簇的紫荆花比较常见。

不同的是,竟然可以看到多种自然生长的野花,除了认识开黄色四瓣花的野草莓,其他的野花倒是第一回看见。它们竟然不起眼到,使人难以发现它丰富的色彩。花瓣微蓝,微白,花蕊微黄,微青......精致,又低调内敛。

不管在哪里,只要它有意愿,再微弱的一个个体,都可以开它的花,结它的种籽。我没有特别的要求,只管看花的时候看花,过好春天。心灵愈加严谨,外表愈加简单。走到半生路上,越走越清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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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勾引我好奇心的事情,就是路边有人在采摘一种像是桑椹一样的絮状果实。他们用长长的竹竿斜压着树木的枝干,那截儿竹竿一头已经炸裂朽烂,向上时显得较为吃力。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垫脚拽住了高枝,然后一点点掐下来放到白色塑料袋里。

那个正采摘的女人告诉我,这种果实可以直接蒸着吃。说着却并不停下,她挎在小臂弯处的塑料袋子只装了一个底儿。

她的女儿正蹲在树下厚厚的浮土上不知玩什么。女孩儿的发丝被灰尘染成外婆头发的灰白,看起来灰头土脸,像是千里之外策马仆仆赶来。但是大人和小孩儿都不在意。

看来这样的采摘,并非蓄谋。他们仅是走到这里,临时起意吃这一味野菜。

以前经常见到这样的树,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山东人爱吃杂粮煎饼,有时就着大葱喝杯热水就是一顿饭。更多的时候他们的煎饼是万物皆可卷,然而在这里,却是万物皆可烹饪。柳絮、苦蒿、榆钱儿……看起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东西,都用来凉拌或蒸着入了肺腑……

和他们分别后,又走了很远的路。不管远近,一个人走要走许多路。有的人越走越糊涂复杂,有的人却日益简洁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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