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花溅泪 第九章 香魂悲歌

“楚啸天,你把我柳如茵置于何处?”

一场风波刚被平息,不想,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又闯了进来。话一出口,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你要问了,这是谁呀?这就是与孟化龙狼狈为奸,串通杆匪夜袭廖府,给廖家酿成滔天大祸的柳如茵。

原来啊,廖府管家孟化龙,早就探听到廖魁升家藏有先祖留下的稀世珍宝蓝彩九龙云纹瓶,老想把它弄到手,苦于不知藏于何处,无从下手。左思右想,想出一条妙计:借杆匪之手盗取宝贝,自己坐收渔利。

廖魁升寿诞的前日,孟化龙借外出办事上了趟老鹰山,与杆匪约定:趁廖魁升寿诞,夜袭廖府盗取九龙云纹瓶,事成之后,杆匪付给孟化龙500块银元。

那夜,孟化龙带着柳如茵与下山的杆匪接上头,杆匪直奔廖府,二人在一处古庙等候。约摸个把时辰,杆匪满载而归,行至一处古庙时,命孟化龙一人过去领银元。孟化龙不知是计,欣然前往,被杆匪乱刀砍死扔进枯井。柳如茵左等右等不见孟化龙归来,正焦急,一杆匪来报:“大当家有请。”柳如茵急匆匆跟着那人来见杆首楚啸天。

其时,天光大亮。柳如茵来到楚啸天跟前,不敢抬头,唱了个诺,莺声说道:“民女柳如茵拜见大当家。”

只这一声软语,便叫楚啸天浑身骨酥肉麻。楚啸天命柳如茵掌起面来,再看她:青丝墨染,娥眉淡扫。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把个楚啸天眼都看直了。

柳如茵满面飞红,道:“大当家,适才孟化龙前来领赏,不知这会儿身在何处?”

见柳如茵问,楚啸天方才回过神来,眨巴眨巴三角眼,道:“啊?美人,你问那孟化龙啊?这个男人忒不靠谱了,简直是个见财忘义的负心汉。刚才,听手下人报,说他得了银元竟抛下美人,一个人溜之大吉了。你说缺德不缺德?似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找他何用?美人受骗还蒙在鼓里,我念你孤苦无助,心生慈悲,帮你一帮。你看?”这叫欲擒故纵。

柳如茵半信半疑,道:“按说,孟化龙不该骗我呀?是他约我一同前来与大当家接头,或者?他另有隐情也未可知。大当家,请您告诉我他去的方向,小女子不辞辛苦,定要撵上他问个清楚明白也就是了。”


柳如茵半信半疑(网图侵删)

楚啸天眼一瞪,“嗯?你一介女流,人地两生且行走艰难,到哪里去找那负义之人?他既背信,即便找到他,又该如何?不如你随我去到山寨,作我的压寨夫人,管教你吃不尽的珍馐美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咋样?”

“这?”柳如茵柳眉横皱,“这?这?大当家,这实实不妥”。

一句话,惹恼了楚啸天,真好似一杆子捅破了马蜂窝。楚啸天一跳三丈高,挥手道:“爷没工夫与你啰嗦。来呀!带柳如茵上马。”

杆匪“呼啦”围过来,连推带拥把个柳如茵拽上马,一群人朝老鹰山飞奔而去。到得山寨,由不得柳如茵,她便不情愿做了楚啸天的压寨夫人。

柳如茵由于没有孟化龙消息,终日郁郁寡欢,懒得梳洗打扮,渐渐人也显得憔悴多了。楚啸天是什么人?恶棍加色鬼。初时,还对柳如茵喜欢有加,继而慢慢疏远乃至心生厌恶。今儿,见方若瑄小姐貌若天仙,就有弃柳如茵娶方若瑄的念头。

刚才,柳如茵听人说楚丹丹大闹聚义厅,就跑过来想看个热闹,一听,楚啸天又要娶方若瑄为妻,立马恼了。她要向楚啸天讨个说法。

众目睽睽之下,楚啸天岂容柳如茵胡闹,厉声,道:“来呀!给我把这个贱人赶出大厅。”众匪得令,推的推拉的拉,把柳如茵赶出去了聚义厅。


“来呀!给我把这个贱人赶出大厅。”  (网图侵删)

却说,高二魁把廖守业、方若瑄和薛雁分别安排在两个屋里,吩咐吴婆子送饭,递水;派人为廖守业治伤。白天允许方若瑄、薛雁照顾廖守业;晚上不准他们在一起。屋外安排杆匪值守,以防众人脱逃。

方若瑄为廖守业清洗创口、敷药、端饭、递水……

这几日,廖守业却对薛雁不冷不热。他不明白,曾经美丽大方,重情重义,敢于仗义执言的薛雁姐到哪里去了?眼前的薛雁,怎么变得如此势利?难道薛雁姐怕死吗?

他总想问问她,可有吴婆子在场,也不便开口。

等吴婆子出去的时候,廖守业向方若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方若瑄说:“我的傻公子啊,你也不想想,在这狼窝里,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再不退步,真是死路一条了。”方若瑄拉住廖守业的手。

“可是?”廖守业还是不明白。

“唉,其实,我心里也没主意,不知道如何应付楚啸天这个活阎王。”方若瑄说道。

“那也不该自己作践自己,把自身许配给杆匪?向杀人魔鬼屈膝低头?”廖守业瞪大眼睛。

方若瑄望望薛雁,道:“公子放心,薛雁姐有勇有谋,敢作敢为。听薛雁姐的肯定没错。”

“那?原来薛雁姐是想借此保护咱们保护自己。真乃侠肝义胆!那,下一步,我们该咋办?”廖守业迫不及待地问。

薛雁脸一红,冲二人笑笑,说:“嗨,廖少爷,你就甭夸了,夸得俺都无地自容。你就安心养伤吧。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往后的事,再说呗。”

二人见薛雁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

再说,那天柳如茵被楚啸天赶出聚义厅,心肝俱碎,眼里流泪,心里滴血。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整个人,看上去又憔悴许多。

这天夜里,皓月当空,柳如茵无心赏月,一个人坐在乱石堆上,任松风拂乱秀发,泪水浸透衣衫。望着一天星月发呆。

回想往事,心潮翻滚。她自小失去父爱母爱,一个人在戏班子吃苦打拼。刚崭露头角,便被廖魁升买做二房,受尽大房压制。原想忍辱与老爷终此一生,却不想,被人面兽心的孟化龙陷于不仁不义不守妇道的泥潭中,落个水性杨花的恶名。

应该说,她上孟化龙的贼船是被动的。孟化龙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卖主求荣,引狼入室。也把她柳如茵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到头来,一场大祸,害得廖家人罹难财被劫家焚毁,杆匪盗走宝瓶,承诺的钱不但未见一分,就连孟化龙这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楚啸天胁迫她到老鹰山,原说做压寨夫人,但老贼看她日日思虑珠颜渐衰,心肠又变,欲娶方若瑄做压寨夫人。虽说,日后两个女人也许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一个青春,一个半老;一个高贵,一个卑贱。自己又担着与孟化龙勾结杆匪,共谋杀害廖公子爹娘的罪名,叫她柳如茵往后如何面对方若瑄?如何面对廖公子?

沉重的心里负担,早已压得柳如茵喘不过气。然而,就在昨夜,一个名唤孙福的杆匪,一点良心发现,悄悄告诉柳如茵,‘孟化成其实那夜没有逃走,是被楚啸天当场杀死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啻晴天霹雳,把柳如茵内心残存的那点苟活人世的希望击个粉碎。“这?是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不停地问自己。她恨孟化龙把她拉上贼船,更恨楚啸天阴狠手辣。

又是一个不眠夜,她坐在床头望着夜空,珠泪直流。冥思苦想了一宿,心里反复问自己:如今,我柳如茵该何去何从?


我柳如茵该何去何从?  (望图侵删)

此时,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酒坛,把碗斟满,一仰脖,喝个底朝天。啊!这酒真爽,干烈,劲道。她咂咂嘴,微微的辣味里还留有几许余香。接着,她又喝了几碗,喝得那般恣意,那般酣畅,那般淋漓。

柳如茵想:酒,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古往今来,这美酒,成就了多少英雄好汉。它能让人热血沸腾,力量倍增;它能让人身心沉醉,暂时忘却仇恨,忘却痛苦,忘却烦恼,忘却......?

可是?她柳如茵真的什么都忘却了吗?没有,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沉醉。她要在心底保持那么一点点清醒。她要在今晚,让明月作证,来个清清爽爽的了断。既然,这个世界不能容她,那么,她,又何必非要死皮赖脸,待在这个无情的世界里苟延残喘?这人间,这红尘,早已不属于我柳如茵了。

看来,柳如茵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她心里敞亮了,想开了,释然了。她要告别这个让她留恋,让她伤心的尘世。

此时,月光下的柳如茵脸色分外红润,分外娇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微微有些醉意,起身,踉踉跄跄往悬崖边走去。手里还拎着那只酒坛子,时不时往嘴里灌一阵,边走边用她那女人天生的甜美嗓音,唱道:

“有日月朝暮悬,

有鬼神掌着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

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

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

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

这是《窦娥冤》里的唱词,悲怆,凄婉。

柳如茵就这样边喝酒边唱,义无反顾地一直往前走。走啊,走,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到悬崖边上的一块乱石上,她还在走,还在唱。

歌声里,已没有了悲哀。

那块乱石突然跌落,她的身体随着落石迅速飞下悬崖。她那甜美的声音,旋而激越,旋而欢快,在悬崖深涧里回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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