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山·那人

        那村,叫学岭头,得名由来则颇费周折。《汤溪县志》记载,学岭头为“鸭岭头,鸭,或作狭”。

        学岭头为何称鸭岭头?传说有个卖货郎从姑蔑溪沿着莘畈一路叫卖着进来,当夜色四合,山愈险而路愈陡,正担心前行是否还有村庄,却见溪流里有鸭逆水而上,卖货郎心想,有鸭必有人,有人必有村。于是,鸭子前面领头,卖货郎挑着担子尾随,到了那村就歇息了下来。至于那村最初叫什么已无从可考了,反正后来“鸭领头”就这样被叫开了。

        但“鸭领头”,又为何写作“鸭岭头”?许是同音字书写之谬也。但进了那村,果然有“岭”,于是以讹传讹,大家也就默认了。

        其后,那村又写成“狭岭头”或“下岭头”,缘是汤溪方言“鸭”与“狭”和“下”都同音。狭者,夹在村口溪流的两山极其狭窄之称也;下者,那村就在岭的头上而以其名也。

        至于现在写的“学岭头”,也是因为汤溪方言“鸭”与“学”同音,而且那年代大家知道的,就连个地名也都要涂染上浓厚的政治色彩,“学岭头”就是经过这样的演变才被定格下来的。

        不过,还好,反正汤溪话的叫法都一样,再加上那时山里识字人不多,也就随你怎么写。所以,只要你走进那村便发现,那一应的农具上面署着的地名,就有三种写法:“狭岭头”、“下岭头”、“学岭头”,但唯独不见当初那个“鸭领头”或“鸭岭头”。

        当然,“鸭岭头”在音形义中,也只是读音相同,但形义却乖谬了。前面提到,那村的寓意就是“鸭”在前面“领头”,由此而被叫开的,而不是这道岭的山形似鸭子。

        山不转哪水在转。此经一番折腾之后,你道那山如何?只见村口那道山岭有一狭窄处,那村里的人许是因为过窄,最窄处才不过四、五步,就把它叫做“蛇狭”,大概意思就是夸张地说:“蛇狭,蛇嫌狭”,而溪流经此,则形成了“蛇狭长潭”。潭水深凉,又生旋涡,小时候,大人怕我们去那里玩水,就哄骗这里有水鬼出没,于是,又被称作“水鬼长潭”,“水鬼长潭”的溪水自南而北贯通了这条姑蔑溪。

(蛇狭长潭)


        “水鬼长潭”狭窄处的下游,就是莘畈水库(人称“仙舟湖”)的库尾,库尾有一个叫社殿的自然村。说起这社殿,真遗憾,就在去年那个雨水多发季节坍倒了。据说社殿有条神蛇,那村里早年曾有人亲眼见过,神蛇现身时有大碗口那般粗,渐渐地变成了仅仅筷子般粗细,却生生地把偌大的一座社殿缠绕了一圈。小时候每每走到村口蛇狭,就提心吊胆起来,深怕被水鬼拖去,但更担心的还是这条神蛇什么时候爬到了蛇狭。

        那村老一辈说,社殿本来没有的,社殿边上有座山,叫坟园。说是坟园,其实只有一座坟墓,也是后来才有的。据说坟园的山势形成了九龙抢珠的格局,是一块风水宝地。而形如宝珠的山上,那时有一座庙,叫什么庙也无从考证了,只传说是“胡少卿抄寺”给毁的。胡少卿何许人?就是九峰山下那个胡森,明朝官拜南京太常寺少卿的人。胡少卿怎会抄寺?又传说胡森辞官归里,隐居九峰山,启奏皇上,皇上赐旨允准他回乡后练练书法抄抄字,因为汤溪方言“寺”与“字”同音,这样变成了奉旨“抄寺”去了。不过,坟园里的寺,都是恶僧霸占着,“胡少卿抄寺”也就大快人心了。但是,由于“抄寺”惊破了“龙脉”,导致了坟园三年一次大火灾。后来建造这座社殿,就是为了接龙脉以消弭隐患的。现在到坟园山上,鹅卵石铺就的山路还历历可见。寺庙地基则在“农业学大寨”被改造成梯田,已荡然无存了。

坟园:九龙抢珠之格局


        再看岭的头上,便是学岭头的主村。村东由于背靠着山,人们习惯称作后山,后山从溪东的狭窄处往南绵延,活像是一头蹲着的老虎,村西沿着溪西的狭窄处往西南绵延,人称“大龙门”,潜龙便在其中。

        所以,就是这样一个藏龙卧虎的所在地,还有九龙抢珠的风水宝地,但至今却没有诞生过什么大人物。

        直到后来,我在曾经的老汤溪县各地辗转工作时,却奇怪地大家都会向我问起过一个人,那人俗称“活童鬼”,谁知那人恐怕才是那村的名人,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那人我知道,形象邋遢,双手绝似仙人掌,摊开手指全无,但右手细看隐约似乎还留有半截大拇指,说是被火烧致残的,所幸腿脚方便,还可以在周边各地到处要饭。依稀记得,那人长年累月一把锄头挑着一副讨饭担子:一头破絮被席,一头碗碟家什,还挂着一柄宝剑。又是后来,我才明白,那人因为颇识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草药,所以,这把锄头就成了他随时随地挖药的必备工具。但更绝的是,那人还懂得奇门遁甲诸如驱鬼压邪之术,原来那柄宝剑在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尤其让那村人至今还在津津乐道的,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遇上大旱,那人说要率众去把大龙门的潜龙接下来,于是就设下祭坛,但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子后,便舞剑狂刺一通,并且动作幅度猛地加大,接着一边抛撒祭品,一边咬碎碗杯,以至于入魔的忘我之境。俄而,果见乌云密布,于是随从都纷纷离散,片刻竟至大雨倾盆。

        再后来呢?由于多是工作在外,我就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走了,但那山依旧,还有那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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