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认识论的病变

虽然导演达伦•阿罗诺夫斯基在其处女作《pi》中“展示”了大量的数学知识,企图以此来包装电影中终极认识理论的科学性,但很可惜的是,这些数学知识看起来未免有些小儿科,我们无法想象一名当代的杰出数学家终其一生只研究一个数字。当然,我们无法苛求一名电影导演拥有多么高深的数学素养,强迫其在展示光影魅力的同时还搭便车般的履行一下数学知识普及的任务。对于导演来说,数学在这里仅仅是一个符号,他背后站立的是理性思维下的科学认识论。影片中的男主角相信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由模式组成的,而这一切模式的秘密都会由数学来揭示。这种数学基础下的科学认知形式正是几千年来理性复苏的产物。当史前史的人类以感应认知来看待这个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时,事物间的相互感应构成了一种关系链条,但这种关系是相当神秘化的,他无因果性和目的性的。因此,在理性复苏之前,神,报应,祭祀,诅咒等成为了主要的认知元素。在希腊精神带来光明之后,科学精神下的理性认知代替了感应认知,这之后的理论如亚里士多德的四因理论,人们已经开始利用因果逻辑来看待事物之间的关系,在这其中,数学成为了揭示这种逻辑关系的工具,这是因为,数学拥有天然的简单形式,人们可以把纷繁的物理实在抽象为仅仅几个简单的数学形式,就如同五条公社可以描述整个欧几里德的几何世界一样,这种简单指向一种完美。当罗杰彭罗斯第一次看到相对论论文后,他说:他是如此完美,让我不得不相信。因此,这种完美性在某种程度上赋予了数学也即科学合法性。当科学认识论成为认识论的主宰,他显然受到了两个因素的诱惑:权力与判断,影片中的主人公是孤独的,他刻意与喜欢自己的女孩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又拒斥与股票公司的合作,在这里,判断与权力成为了科学排斥的对象,对于科学来说认知的结果只有对与错,而并没有好与坏的道德判断,这种以感性面貌出现的普遍道德情感与二元论下的理性认知是绝缘的。而对于股票公司的厌恶更是科学对于世俗化权力控制的批判,当电影中主人公排除各种诱惑终于洞察构建整个世界的密码,拿到了解上帝之名的钥匙时,他产生了奇异的头痛现象,最终,他了解到自己无法拥有上帝之名的密码,唯一的办法就是摧毁自己脑中感知数字的那一片区域。在这里导演将终极的认识论真理与上帝之名联系起来,以此来证明科学认识论对于一个完全客观的,精确的,唯一的物理真理的失败,在导演看来,想要以数学——科学精神来解码世界的运作方式,了解第一推动的秘密就如同犹太教中对于上帝之名的禁忌一样是无法得知的,《旧约》中的偶像戒律导向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这种渴望产生了对于上帝形象包括姓名具象化描述的排斥,“我们可以接近上帝之名,但不可以朗读。”一旦说出了上帝之名,这种命名就形成了一种冒犯,这意味着一种控制和限制的企图。因此,形象化的语言无法抵达上帝的本真,如同科学一样的精确化描述无法打动至高无上的上帝,我们不能用眼睛来凝视上帝的形象,我们只能毕恭毕敬的用耳朵来聆听上帝透露给我们的只字片语。我不知道导演达伦•阿罗诺夫斯基是否是犹太人,但他对于真理的态度完全是犹太化的,这种越界的企图与坚定地恪守间的矛盾态度恐怕是每一个犹太学者的倾向,维特根斯坦,施特劳斯,毛特纳无不是这样。其实最终看来,犹太文化中的这种真理的间离效果很可能预言了科学认识论的未来,无论是量子力学思想实验薛定谔的猫中主观幽灵的浮现以及哥德尔定理对于形式化公理系统的灾难性审判。这些科学内部的困境仿佛都预示着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洞察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即使我们知道,我们也无法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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