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挣扎

图/木莲子子

文/ 木莲子子

清晨的空气很甜。为了挣点零花，我走进一家小型印刷厂。

经理领我熟悉厂里流程。“操作激光扫描仪的人，我们还是有些限制的。之前一个员工老是怀不上，医生建议她换个工作岗位，调到其他部门后的半年，她如愿以偿了。激光什么的，多多少少的还是有影响。”

“你看，这边是以前的机器。”随即她指向另一边，“那边一排是新的机器，小多了。而且提高了产量。”一肤色黝黑、满脸沟壑的师傅在巨大的声浪中，挥汗如雨。走完了厂里的程序，经理带我来到一大桌子旁。很多妇女正在折页子。“你先跟着她们折页子吧。”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

一大姐热心教我折页子。这一步骤看似简单，其实考验的是细心和耐心。对准页码，用尺子翻页对折，再按顺序放好。这简短几步若是重复几百次，手很容易磨出血。大姐说她在这里二十多年了，从十六岁时的最基本的工作做起，现在也开始带学徒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自豪和欣慰。其他阿姨们也聊了起来。有些是厂里的老员工，有些则只是待了一两个月。“刚刚带完一个满三岁的小孩，就过来了。”其中一个带着些许炫耀的口气，“孩子还在江苏那边读大学呢。”阿姨们都很开心和满足，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幸福。

灯光昏暗，长时间用眼使我双眼酸涩。我借口上厕所，出去小憩。雨后的天空分外湛蓝，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阵阵从大门口如萤火虫涌出的粉尘闪闪发光、明晰可见。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我回到原处。

折页子的工作基本告罄。那大姐带我到一机器前，说这是用来装书皮的。我和另一个阿姨负责将完成的书搬装到运装车上。过一段时间，她会下意识地扶扶腰。她说，她在这里快两年了，就是腰不好。“长期做这种体力活，还是要注意休息。”我正说着，她从身旁取来一副手套。她温柔地告诉我，要注意保护手。

简单午饭后，为了赶进度，工人们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工作。大厂房环境闭塞，空气不流通，有些工作区域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被雾霾笼罩的玻璃温室，工人们带着面具在其间穿梭自如。下午依然是重复上午的工作。只不过车间的油墨味和油漆味浓重了许多。阿姨们习以为常地告诉我，这是厂里在印刷和搞厂里的建设。

我问：“你们有想做过其它工作吗？毕竟这里的工作环境不是很好。”“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年轻到现在也就对厂里的环境比较了解，如果出去，怕是也比不过那些年轻人吧。”其中一个说道。稍微年长的一个说：“能用这些工资养活家人和自己就挺好的了。”我沉默不语，背脊骨有些发凉。

于是我开始神游天外，想象着她们从小到大的生活。大约及笄之年，她们便要出去养活家人。或许她们有要读书的弟妹，或许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亲。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又要养活自己的家庭了，有时四处奔波，有时忘记了自己还需要休息。只要想着自己的孩子，以后的希望，内心的甜蜜便可盖过现实的苦涩。岁月是无情的，给她们的容颜刻上一道道沟壑，时间长了，都在变了。不过，还好，她们的纯善和质朴依然如初春的玉兰花，干净清新。

想到这里，我不觉为她们未能改变自己同父辈相似命运而黯然神伤。她们有过梦想，有过充满激情的岁月，也想要去探索更宽广的世界，但是无奈的现实还是悄无声息地冷却着她们的热血。然后，便勉勉强强，在命运女神的手中挣扎地活着。

幸运的是，人生中的爱使得生命闪烁着耀眼的光亮，带给她们希望，力量和与命运斗争的勇气。

下班后，我走出厂房，看着从厂里涌出的粉尘和夕阳的温暖阳光融为一体，不久后，又如阿姨有些疲累的笑容，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