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色|魑魅喜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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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之境,有一险峰。此峰之下,有一险谷。此谷名曰,毒谷。

毒谷,顾名思义。谷口处,瘴气常年不散。常有误闯者,横尸于此。飞禽走兽亦不能免。

谷中毒物甚多,且都剧毒无比。

谷中有一竹屋,临溪而建。常见一黑发老妇,将圈养的蝮蛇放入溪中,片刻后,蝮蛇便衔鱼而上。老妇笑弯了眉眼,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团,一双手却白皙如玉,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鲜红似血斑点。

她伸手将鱼取入青竹篓中。又摸摸蝮蛇的头,“好家伙。不错,今日的鱼甚肥!”

蝮蛇吐出细长的信子,摆着尾巴扬着头。说完,便将蝮蛇放入另一个紫竹篓中。

老妇最喜吃鱼,最擅制毒和画皮。她用一口生铁锅,掺两瓢水,将鲜鱼扔入锅中。盖了木盖,添了材火便转身回屋制毒或画皮。

她喜将毒制得精美无比。雕成精巧的莲花状,浸在初春时节酿的桃花醉里头,染成莲粉色。再细细描了细粉的花蕊,一点黄沙做心。此毒名曰,无殇。

再说画皮,那更是她最喜费心思的。这皮,未知从何处得来。只知它酷似人皮,再以老妇之精妙手法一一绘之,着以颜色便能惟妙惟肖与人脸并无二致。

暮色四合之时,谷中的野豹开始出没觅食。老妇的一锅鱼汤熬得鲜香,引了野豹穿林而来。一双幽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竹屋旁的铁锅。口水诞出几尺,徘徊在竹林里,不肯离去,亦不敢靠近。

老妇从屋内净了手而出。浅淡笑着,眉目皆染了喜色。掀锅食鱼,她细致的将鱼肉挑至瓦碗中,先用鼻子轻轻嗅之,再放入嘴中。才吃几口,却又扔了碗筷。负气似的将一锅鱼肉悉数倒在地上,“到底不是他做的。再像,也不是那个味道……”

她神色暗淡,失望的进了屋。不远处的野豹飞快的蹿了出来,几口便将鱼肉囫囵吞下,又快速的蹿出林子,跑远了。

老妇人静坐在桌前,一盏摇晃的烛火,一张泛黄绢纸,纸上净然一片。她也只顾呆看着窗外,并未有动作。屋外有一白衣女子,头上顶着斗笠,白纱垂下遮了面。腰上别着一支苍术,一把冷剑。脚上的一双黑色缎面鞋已经布满了泥点,晕染一片。她立在屋外温声唤:“敢问此处可是毒娘子之所?”

老妇闻声皱了眉,却并未有动作。反而是拿起手中笔,淡淡写道:敢问君是何年隐,今已成白头。

屋外的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乃杜神仙所引,来到此处有事相求于毒娘子前辈。还望毒娘子前辈能见我一面。”话音刚落,只见白衣女子重重曲膝而跪,满头青丝皆落地染尘。

老妇听闻她说杜神仙时,便露了一丝喜色。却仍然不慌不忙的搁了笔,起身推门而出。望着跪地的白衣女子,一眼便看见了她腰间所挂苍术,阴了脸,沉了声音,“哼!他倒舍得。这上好的苍术竟与你防身入我这毒谷。”

白衣女子抬头温声的回:“因我山庄与杜前辈曾有恩。故我求他之时,他为报恩才指引我来到毒谷。寻前辈相助!”

这话回的不卑不亢,礼仪举止甚为尊敬。毒娘子脸上的阴沉之色褪了褪,绕一丝发把玩于手中,“起来说话吧。我一个老婆子,又还未死,跪着岂不是折老身的寿。”

白衣女子从容起身,斗笠的白纱被山间吹来的微风轻轻掀了一角,露出狰狞的疤痕,毒娘子缓身入了屋,“进来说话吧。屋外毒气又重,毒物也多。姑娘这般身体,怕是受不得几时便该归西去了。”

“若叫那什么杜神仙听了去,倒说是我毒死了他恩人,再来烦扰于我,不得安生。”

白衣女子稳稳跟在毒娘子身后进了屋,浅浅施礼才落了座。这夜白衣女子与毒娘子细说了所有遭遇,烛光颤巍巍的亮了半夜。屋内白衣女子又跪了地,苦苦哀求着:“那负心郎入我山庄不到五年,便残害我爹娘,夺我山庄!连大师兄也被他所威胁。大师兄的家人俱在他手上,若不是大师兄冒死将我从大火中救出……他竟连我都不曾放过,将我囚于高楼。最后竟然一把火要将我活活烧死于高楼之上!……可老天既还让我活了下来,我又怎能不报此仇!苟且偷生!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惨死的爹娘!当初,是我引狼入室……才……前辈,求你!助我复此血海深仇!”

毒娘子面色如常,端着细瓷杯子抿一口清茶,“与你做一张人皮面具,倒不难。只是,老身从不问江湖之事,亦不想沾染这等繁琐之事。”

白衣女子绝望的看着毒娘子,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竟磕得生生淤青了一块。毒娘子抬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白衣女子,淡淡叹了一口气,“你且先起来说话。”

白衣女子慢慢起身,抬了头望向老妇人。一双凤眼蓄满了泪水,楚楚动人。可一张脸却诡异恐怖至极。在这深夜里望去,若是普通人见了,定是三魂七魄都得吓散。

她的脸上蜿蜒着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像无数的蜈蚣印记一般,有些还缠绕着血红的痕迹,烈火灼烧过的疤痕还隐隐透着焦黑。毒娘子搁了茶杯“你这姑娘,并未对老身讲实话!我岂会不知,那杜神仙绝不会让我与你毒药前去害人!老身念在他的意思上,与你一张人皮面具罢了。三日后,你再入谷来取吧。只是……你其他所求,恕老身无能为力。”

白衣女子身形一闪便又要跪。老妇人伸手稳稳的拉住她,细细看了她狰狞的脸,“都道画皮易人容颜,可老身的皮却没那改头换面的本事。我还需得按你的大致脸廓,眉眼高低细细绘之,虽已是另一番容颜,但到底还是藏了以前的底子。真亦假,假亦真。你可懂得?”

白衣女子重重的点点头,“江湖中人所传,毒娘子前辈的画皮之术无人能及。”

毒娘子淡淡哼了一声,并未接话。她转身进了里屋。这半夜的熬心费神,甚觉疲惫,倒头便睡了去。紫竹篓里的蝮蛇和蝎子纷纷爬了出来,吐着信子,游梭在她的床前。

这毒谷,早已多年不理外事,不论江湖了。江湖人人都道,当年的名满天下的南药王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现在美名在外的杜华,人称杜神仙。另一个则是他的女儿,辛夷,人称毒娘子。

杜神仙平易近人,常云游四方,救死扶伤。江湖之人,无人不道其侠义风骨,敬之颂之。

至于毒娘子,倒不是她真的喜欢下毒与人。只是传闻她极喜制一些精美绝伦的巧物,有时是美玉宝珠,有时是玩物摆件,有时也可能是女子家常用的绣布。反正,只要是她做的。必精巧无比,栩栩如生却都有剧毒。而她擅长的还是那一手画皮易容术,据说全然可以以假乱真。

她又喜居于毒谷之中,鲜少露面。江湖人,便只叫她毒娘子。

江湖之上一直流传着这两人的故事。有流言称两人是对头。一个制毒害人,一个制药救人。一来一去间便立下了深仇大恨。也有流言称,两人年少时曾是一对恋人。却因为辛夷喜制毒,杜华屡屡规劝不得,便反目成仇。更有甚者,大言而论,药王曾有一秘术,渡了杜神仙,未传辛夷。辛夷怀恨在心,便立志此生只与毒为伍。种种传言,皆为江湖之人所乐传。辛夷听得只是冷了脸色,从不曾理会。

而那杜神仙却每至一处便细细解说其中误会。只是江湖中人都以为是那杜华善心仁意罢了。

三日后的清晨,瘴气弥漫在谷口,异香入鼻,如香醇的美酒,醉得让人想躺在这,好好享受一番。

那位戴斗笠的白衣女子摸了摸别在腰间的苍术,快步闪过瘴林,穿过羊肠小道来到竹屋前。辛夷今日起得早,拿了篮子去后山寻了些花花草草。山顶的云雾渐渐散开,有黄鹂鸟儿立在枝头,婉转的啼鸣。回音响彻着溪流声,潺潺之音应着山风缓缓掠过宁静的山谷。

竹屋内,白衣女子撤了斗笠,慢慢将人皮面具细细贴在脸上。辛夷随手扔给她一面铜镜。白衣女子对镜而照,泪眼婆娑。镜子里的人梨花带雨,眉眼皆凝具灵气,红唇微抿,楚楚动人。这脸虽谈不上绝色天资,可胜于神色之间皆有灵气。眼角淡淡点了一颗泪痣,隐隐让看见之人心觉怜惜。

白衣女子屈身行大拜之礼,辛夷虚受一礼,淡淡的说:“你既还满意,便也算我不负姓杜的所托了。老身虽能渡你容色,却也只能渡你以容色。”

辛夷从袖口处摸出一黑一白两个瓷瓶子递与白衣女子,“黑的是迷魂散,送与你防身之用。紧急时将它洒出便能致人昏倒。白的是解药,闻之便可解毒。”

“其他之事,便只看你自个的造化了。”白衣女子缓缓起身,将瓶子仔细收好。重重的点头。两只手却还捧着脸,细细抚摸着,一寸一寸间皆乃实感,丝毫察不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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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以后,不可提及此经历。老身老了,喜清净。这江湖上的事,实是不想听也不想染。倘若你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修怪老身翻脸不认人。你脸上这人皮皆乃老身不认人之举所得。”

白衣女子大惊失色,抚脸的手颤了颤,喉间瞬时涌上异物,她死死咽回,惊在原地。

辛夷淡淡一笑,转身将手中的花草细细铺开晒制。淡淡的异香浮在山谷之中,花鸟皆醉。白衣女子走后许久,辛夷将谷内外的机关重新设了毒。只是这毒,并未是对外人所设。而是,专门对付那懂医之人。

杜神仙入谷那日,斜阳半残,落在毒谷的中间。他些许狼狈,俊郎的脸上粘了细碎的树渣,衣裳划破,靴子踏泥,背上背了一个玄色包袱,手上提了一个湿透的竹篓,滴着清水落在泥上。倒是神色十分怡然自得。他径直入屋,轻声唤:“娘子,我回来了。”

辛夷鼓着脸,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老人斑密布在脸上。她甩了手中的笔,“汝乃何人,敢擅闯我毒谷!”

杜华淡淡一笑,净了脸,甩着手脱了外袍进屋,目光温柔宠溺的望着辛夷,“你这丫头,又将自己整得这副模样!”话音落,便上前揽住她,下巴轻轻磨砂她柔顺的发,闭上眼睛嘴角满意的笑了。

辛夷虚着挣了几下,没好气的说:“怎的!哼,你嫌我这幅容颜丑?可女子容颜本就易老,若你现在看了厌恶,想必将来你也……”

杜华哭笑不得的望着她,将包袱随手扔在桌前,“随你便是。你什么样于我都是不一样的。这次离谷得久,为夫甚是想念你。你在谷中可还都好?”

辛夷抿了抿嘴,又伸手扯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眉眼弯着,“我当然好啊。就是想你做的鱼了。吃得不太好……”

她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掏杜华的包袱,不一会儿便翻出了她最喜的淑斋的各色糕点,塞外风情的簪子,还有一块墨色的石头。她眼尖,认出这些石头都是上好的砚石。嘴咧得越来越开,随手拆了一盒糕点,扔进嘴里含糊的说:“我饿了,你快去抓鱼,我想吃鱼。”嘴巴吃得鼓鼓的,手里却还捏着一根簪子往头上比划着。

杜华宠溺的笑笑,揉揉她的发,“鱼来的时候就抓好了。我现在去煮,你要吃清蒸还是红烧?”

辛夷含糊着回:“随你,反正你做的我都喜欢。”

两人对视一笑,温柔的山风解了竹屋的纱曼轻轻的吹拂着。

夜晚时分,星子挂满整个夜空,山风徐徐的潜入竹屋。竹屋顶上坐着两个人影,相拥着看星星。杜华轻揽辛夷,“娘子,这次外出,已将你所制之毒皆以用尽。你还需得多制些才行。”

辛夷绕了一缕发在手间,“以毒攻毒的法子虽能救危急存亡之人,但我终觉易于人留下后遗之症。我……”

杜华轻轻拧了她的头,“你啊,总前怕狼后怕虎,可于那些深中剧毒之人而言,哪怕一线机会便也要去试的。你若顾着什么毒不毒的,那便真的就是视病者于不顾了。师傅传你这秘毒的方子,到底还是望你以此救人的!”

“况天下人皆不懂,是药便已是毒。”

辛夷也唉唉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闭谷不出皆因那一件往事。往年曾因急于救人,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虽人救活了,可竟半身不遂了。那人正值壮年,拖着残废的身体活了几月,便因为不愿成为家庭负担,自尽身亡了。辛夷得知此事之后,竟然成了心结!

她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便隐在谷中,潜心研究毒术,不再问世事。

杜华为解她的心结,便将她所制之毒随身携之。四处游历。偏总寻些身中剧毒,或已无药可医之人,施以毒攻毒的法子。辛夷的药制得极巧妙,再加上杜华的医术了得。竟从未失手过……救之人皆得以续命。他杜神仙之名也由此而来……

辛夷淡淡的看着竹屋底下成群飞舞的萤火虫,那只穿梭在林中觅食的野豹,还有不知落在哪棵树上啼鸣的黄鹂鸟儿。浅浅的笑了,“若曾经乃执念所固,如今却早已不是。不说了这些琐事了。我近日新研了一方子,制成无殇。此毒可化腐生肌,重塑筋骨肌肤。我已细细试过药了。你下次便可带出去。”

杜华望着她,“下次同我一起出谷去吧。”

辛夷久久的沉默,眼睛扫过整个毒谷。想点头又想摇头,许久才回:“再容我想想吧……”

夜深,谷静。只剩漫天繁星,和山风温柔的陪伴着万物生长。

数月后,辛夷恋恋不舍的将竹屋的门落了锁。杜华的脸上浮着笑,紧紧挽了辛夷往前走。他身上背了两个玄色包袱。辛夷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头望着毒谷,蝮蛇吐着信子,毒蝎子甩着尾巴从院子里一路紧紧的跟着辛夷。杜华随手洒了一把白色粉末,阻了蝮蛇和蝎子跟来。

辛夷瞪了眼杜华,又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它们的头,“回去吧。替我守着家。”

蝮蛇和蝎子似懂人语,竟频频点头。辛夷狠了狠心不再回头,跟着杜华一路出谷。毒谷的风缓缓的送着她们,黄鹂鸟儿也一路跟着她们啼鸣。

风吹花落,树上的绿意甚浓。细小的果子挂在树尖,惹人怜爱。几月后,江湖无不甚传一件美事。

原是那杜神仙竟和毒娘子早已结成夫妇。一个制药,一个治病。她们不仅医治普通的病人,连那些病入膏肓,或身中剧毒、无药可解之人,竟都被毒娘子医好了。他们夫妇二人,行走江湖,俪影成双。从此成为江湖的一段佳话。

数年后,辛夷和杜华游历至大漠深处,见一土墙草屋。两人扣开房门,一男子开门,将二人迎进屋去。屋内有一妇人与两个孩童正在玩耍。只见那妇人面上疤痕遍布,狰狞着像蜈蚣一般缠绕在脸上。

妇人见有人前来,慌忙扯了面纱遮脸,她这模样,实在是怕吓坏了别人。辛夷一怔,顿了脚步,“你!……”

妇人回头一看,并不识得面前这位容颜清秀的女子。再见杜华之时,她才面露惊喜之色,“竟是杜恩人!夫君!这就是当年医救我,又指引我前去毒谷找毒娘子的杜神仙!”

杜华和辛夷相视一笑,辛夷缓缓开口:“那毒娘子可是一个老妇人?”

妇人点点头答:“正是!姑娘如何得知?”说完妇人就细细打量起辛夷来。只见她身形确实熟悉,细看之下惊觉,这人无名指上竟有与那毒娘子一模一样的红斑。妇人脱口而出,“难道,姑娘竟是……”

“自然是我不假。”

荒漠遇人家,久别逢故人。相见不相识,却道曾几时。

当年白衣女子渡了容颜回山庄报仇。可山庄早已是另一番模样。她竟没想到,她的的夫君竟被大师兄打入了地牢!她潜藏于山庄数月才摸清了来龙去脉。原来,真正的仇人并非她的夫君。此前的一切罪孽都是大师兄所做所为,为的就是夺了山庄占为己有!才设计了那样一个精巧之局,蒙骗过了众人。

白衣女子费尽心思将辛夷给的药下在了饭食之中,迷昏了山庄一众人等。又夫君从地牢救出,四处求助了昔日于家族要好的山庄,幸得父辈旧友助之。才和他的夫君一起替父母报了血海深仇。

当尘埃落定之后,她们便解散山庄。和她的夫君寻到了这大漠之中,安了家。

几年后竟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简单平凡的在这荒漠之中过着世外的生活。

至于容颜,她夫君说不必刻意戴什么假面。他不曾觉得她面目狰狞可弃,他只是时时心疼不已……

辛夷从包袱里摸出细瓷盒子,取出精美的一朵莲花递给妇人,“此毒名为无殇,它能化腐生肌,重塑肌肤。”

妇人小心的接过,眼含热泪,大恩难言谢。

男子却神色紧张,急急的问:“请问姑娘,此毒既为毒,那我娘子可有……”

辛夷淡淡的笑,“无殇此毒,并不会伤及其他。只是化腐之时会疼痛不已,生肌之时又会奇痒无比。”

男子的脸色还是缓了缓,望着对立而站的娘子,想要说:其实,你现在这样挺好。

妇人却毫不犹豫的吞下了无殇,眼神溢着笑,望着孩子,亦望着她的夫君,透着幸福。

大漠的夕阳给天地都渡了一层金光,远处的天边,各色的霞云浮起。两个孩子在荒漠中嬉笑着追逐,一个喊:“快看,天上的云像只金色的狗在奔跑!”

另一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尖声道:“不对,那明明是一只狮子!”

“是狗!那肯定是一只狗!……”

“是狮子!就是狮子!”

辛夷倚着土墙,浅浅的笑笑,抬头望去,一阵大风刮过,天上的狗和狮子就都变了模样,什么都不像,又什么都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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