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夏至 2017/6/23 星期五 阴
每年的夏至前后，中国大地上都会发生一件牵挂千家万户的大事，因为每年的高考成绩将在这几天揭晓，全国各地开始陆续发放高考榜文。
2017年的夏至，我也不幸成为这个大军中的一员，因为我的儿子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自从高考卷纸递交上去的那一刻起，我们全家就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勒住心脏过日子，全家老小不是烧香就是祷告，折腾得无休无止，我虽则也紧张，但是却一直被自信的神经冲击着头脑，我一直很是相信我的儿子，我坚信我的儿子会在困难时期脱颖而出，他会继承我们王家的文脉，我也坚信后来者居上，当然让我坚信的还有摆在眼前的事实，儿子并不是囊中羞涩，而是腹中饱满，胸有成竹。他处理数理化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我这个昔日大学生，他的才气更是我们这一辈无力企及。
有消息来了，2017年6月22日下午2点是甘肃省准确发放皇榜的时刻，那天早晨我是三四节的课，待到12点刚刚走出教室，就有老师拉住我的衣襟让我看刚刚发布的消息，甘肃省的分数线已经划定，理科重点线是460分，二本线是408分。啊，竟然那么低，我当时就有点晕了，儿子今年随便考个重点，若果按照500分算，他也可以勉强上个兰大了，于是我就急忙给城里的妻子打电话过去，并和妻子打赌说儿子一定会上重点线。妻子也就很是高兴。
于是就有几路的亲戚、同事、朋友、学生打电话来问儿子的成绩，我就说先稍安勿躁，还没有出来。也就在下午一点左右，就陆续有人说分数出来了，可以查了，我就急忙给妻子打电话过去，让他快打电话查，她说他刚刚查了还没有出来。大约1点10分左右，妻子的电话来了，我急忙按了接听。妻子的语气不是太好，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儿子考了400分？啊！我当时就蒙了，这不可能啊，我就问她是不是把准考证号输错了?她说不会，是她和儿子两个共同看着输的。紧接着就有了具体成绩：语文87，数学58，英语97，理综159。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清楚记得儿子每次考试语文、数学、英语都在100分左右，理综接近200，每次考试都没有下过440分，曾经还考过490分。这次是怎么了？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时间的休克。
然而现实还得面对，我马上想到的就是给儿子怎么说，给亲戚、朋友怎么说,最终我还是决定先谎报军情，就说儿子刚刚上二本线，并决定补习一年。于是我同妻子统一了口径。再跟儿子通电话，儿子那边口气很硬：爸爸你放心，我没啥！
其实我最懂儿子，一向要强的他绝对不会镇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心要为王家人争气的他几乎是拼了血本来面对这次考试，他能够坦然此事，鬼都不信，只是他还要表现出自己没有过得坚强，他怕我们担心，他怕我们受不住，他表面坚强，其实心底已经在流血……
于是我就一一回复了亲戚，朋友、同事，就是儿子发挥失误，刚刚上线，准备复习，来年再战。
此时已是过了午休时间，可我却一直没有睡意，我在思考着儿子的过去……
儿子可谓是他那一代孩子们的榜样，他识书达理坚强善良，知道感恩，知道爱人，恶的事情从不干，善的事情偷着干，他一直以学习为主，以光宗耀祖为荣，记得小学事期，他学习一直冒尖，后来上了初中，不幸转入私立学校，学习了一些坏习气，从而没有把基础打结实。初三时及时醒悟将它转入公立。辛苦追赶一年，勉强考到了陇南一中，我们经常能够看到的就是他勤学苦练的身影。于是他没有让我们失望，第一次考试就由入学的800多名跃居到100多名。并且这个名次坚持了三年未变。按照陇南一中每年有200多个一本算，有300多个二本算，他至少是会考个一本的，最坏也是可以考个二本的，可是谁又能想到情况会是如此糟糕的这样。
分明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他考了个490分，跃居前一百名，我们全家就很是欣慰，谁料今年开学学校重新分配宿舍，安排座位，也是命运捉弄，他的同舍人每晚吵闹到夜里一两点，睡眠干脆没有保障，于是我托人准备给他换个宿舍，可他执意不肯，说是要挑战自己，再说也不想坏了友谊，我们没法，只好由他。谁料此后他的成绩就一次不如一次，可最大也就退到200多名，分数也没下过440分……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宿舍里想儿子，也没去上班看学生：我一个当老师的，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为了别家的孩子努力，也把好多别家的孩子送进了大学，而今到了我，我却不能把自己的儿子送入大学，呜呼！
下午四点左右，我骑车出去了在文家沟转了一圈。文家沟的花椒长势良好。哪里没人，我很想大吼，又很想大哭，可我忍住了，眼里盘旋的是久久未干的泪花！
晚上我勉强来到教室，在孩子们面前发了一会儿呆以后，便一遍遍地给儿子打电话（妻子也来安化教堂敬拜上帝来了，城里就儿子一人），可那头一直未接，我就很是焦急和担心。勉强凑合到8点半左右我去安化教会找妻子，由于放心不下儿子，我们便又急急地骑车去了县城！
走在路上，妻子泣不成声，一直念叨自己可怜的儿子。此时我反倒没了眼泪，我最终还是拿出了男子汉的气概安慰妻子。妻子就在车后面絮絮地说：一中总共上线680名，儿子班上的几乎全部都考上了，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如儿子的都上了一本线，尤其可气的是那个同舍故意吵闹不休的那个学生都超过重点线很多，这让儿子如何面对？这让儿子如何接受？于是我就很是怀疑，高考阅卷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可我们又能到哪儿去查阅试卷呢？痛定思痛，只好找些属于自己的问题：都怪我们平日里没有关注儿子的心理，让儿子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学习。他不想补习，他想背水一战，他想为王家争光……而这一切都成了束缚他的绊脚石，也就难怪跌得这么惨败！可儿子确实大脑中有知识。
听妻子说，儿子很想念远在隆兴的爷爷（我的父亲，他从小打乡下长大，我父亲和母亲对他的影响很大，感情也深），他说他很对不住他的爷爷和他的先人，他还说他想要回乡下看爷爷，还要在祖坟上看看去，他还说他还要去一中补习，从哪儿跌倒从哪儿趴下。多么可爱的儿子，我不建议他回乡下，我反倒希望他离开武都，让妻子带他去到陇西姥姥家转下去……
我们终于到家了，灯是开着的，可是敲门却没有回应。我立马用钥匙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我们惊呆了：
儿子正躺在地板上，沙发上、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血迹，他旁边是倾倒的世纪金辉酒瓶。儿子喝酒了，我们赶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而他正熟睡得很香，手机也就在身旁，也就难怪没人接电话。
他睁眼看见了我们，便急忙去擦地板上、墙壁上、沙发上的血迹，并主动检讨，说他没想到我们会来，只是喝了一点点，没想到流鼻血了，还流的很多。由于酒醉，他不是一会儿碰这儿，就是一会儿碰那儿，我和妻子赶紧把他压在沙发上，妻子更是“我的儿，我的儿”地呼唤着，而他只是一阵阵的傻笑……好不容易才将他弄躺下了。
我们都没有睡意，一会儿就听见他去厕所呕吐的声音，我们也就急忙去看，好不容易又将他弄睡下了。
好不容易天亮了，儿子照常起床了，起来照常洗脸、刷牙、弹琴……当问及昨晚发生的事时，他一概不知。于是我就执意建议他到姥姥家去，他支支吾吾，回答不太清楚。
我该走了，学校那边的孩子还在等我上课，自己的儿子落榜了，我不能在眼看着让我的学生在两年以后重蹈儿子的覆辙。
走在路上，我的心悲凉到了极点：我们祖上一家谨慎做人，善良做事，爷爷奶奶，妈妈更是常年念佛，妻子更是虔诚的基督徒，可那些神灵都保佑我的儿子了吗？世上到底有没有什么神灵呢？好人好报这是真的吗？我的灵魂一时间没了安放之处。
不过我到底还是想通了，圣经中说：上帝给你关闭了一扇窗，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也许这就是圣经中所说的试炼，儿子终究不会是一般人，将会有更大的任务要等他完成，再说高考本来就不是什么绝对公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