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作茧（一）

先生是一个画师。人们都说他有画龙点睛之能。但先生从来不高调行事，只独来独往惯了，既不恃才傲物，也不平易近人。

先生有一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便是先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却不是寡居。因为先生照顾着临近几个小镇上所有无父无母的孩子。

所以人们也都说，他是一个穷画师。

这是江南的小镇，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竹外桃花三两枝的地方。先生的小居便是在一道弯弯溪水旁，青瓦白墙，斑斑驳驳的覆着青苔。江南雨水多，湿气重，先生小居屋檐下总有一两把伞放着，还搁着些生姜干片，慕名来求画的人，可以嚼着姜片，打着小伞再从小居出去。心情好了，这些人会去附近买些零嘴送给小居院子里玩闹的孩童，不拘多少，孩子们可都乐呵着道一声多谢，然后收下。

有一年，某日临近黄昏，小居来了位客人。客人肥头大耳，颇有福相。看着面貌大家都可能以为是商人，但这人举手投足间却是气度非凡。一时间路过瞧热闹的人也猜不出这人是干什么的，只瞧着不像一般人。

这瞧着不是一般人的客人笑着给院子里的孩子们讲故事趣闻，讲外面的天地，孩子们听了一个个很是向往。

先生椅门而站，目光懒懒，想着方才客人的话。客人说：“在下刘某人实乃京城一商户，虽是不能入流之辈，却心仰各位豪杰志士，也想着能为天下百姓多做点事。刘某人不才，身无长物，就几个铜钱能拿的出。先生不妨考虑下，我们可以多盖些楼，请一些私塾先生，真真切切的为这些，乃至更多的孤儿，办些好事。” 先生抬了眼皮，却是八方不动。客人又拿出一叠纸，以及一个大箱子。先生一看，纸为契据，箱子打开是银子。客人解释，之前拜访过很多地方，已经帮助了很多人。这银两，是想先给孩子们改善环境的。

先生顿了顿，看了眼外面，没有收。

客人走了，先生回屋作画。一只鸟儿跃然纸上，似是要飞出一般。忽听有小儿扣门，怯怯地带着一个箱子进来。先生眼睛一扫，便知道是刚刚客人装银子的箱子。倒也没有愠怒，先生看了眼跪地上的孩子，叹了口气。

这些孩子，都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先生默许了孩子们拿着钱去私塾。

就这样过了两年，商人每过几个月来看看，并且补上孩子们上学缺的银子。孩子们读了些时日的书，顽皮的早放弃了，有想法的，则读的更勤奋了。

那个拿着装银子的箱子去跪先生的孩子，是最用功的，也是功课最好的。寒来暑往，鸡鸣则起。久了，小镇上的人都知道私塾里有一位小郎君，是个可造之材，文章写的好，说不定将来是可以做老爷的。

于是小郎君经常会被同龄人嘲笑：“喂小方老爷，今日给奴才一点赏钱呗！”初时小郎君还会脸红一阵白一阵，笑闹的时间久了，小郎君就只是笑笑，摇头继续看书。直到几年后过了乡试。

乡试揭榜的那一日，先生唤来了小郎君。先生垂目打量了一会儿跪着的少年，脊背挺直，颇有一些风骨。先生不由弯了弯嘴角，问到：“阿岑，可想过将来要干什么？”

小郎君挺了挺原本就笔直的腰杆，朗声答：“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先生皱了皱眉，递给了阿岑一封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