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读书(二)


本月读书三本:
1,《生活,是很好玩的 》汪曾祺
2,《死屋》【英 】丹尼尔·比尔
3,《复活 》【俄】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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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屋-沙皇统治时期的西伯利亚流放制度》【英 】丹尼尔·比尔

这里才是自己特殊的、无比丑恶的世界;这里有自己特殊的规章制度,自己的服装,自己的风尚和习惯,以及毫无生气的死屋,这样的生活是别出所没有的,人也是很特别的人。我要描写的就是这特殊的一角。
——费奥多尔 •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862)

关于俄国流放制度,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同一片土地下后来的相似的事情——gulage群岛,却大家都有耳闻。大家可能对gulage本能的抵触,抗拒,否定。但是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看过了这个俄国十九世纪的流放制度介绍,才发现对于人的公民权的否定后,人所能遭遇到的处境,是多么的相似,以及悲惨,无尽无尽的悲惨。

行政流放 18世纪为使俄国在西伯利亚不断发展的刑罚工厂面临的长期的劳动力短缺得到解决,政府试图向帝国各地的一系列社会机构授予行政流放的权力。
1736年,工厂、矿山和岩炼厂的私人所有者及国有工厂的经理获得了流放"表现不当的工人"的权力。1760年,参政院颁布了一项法令,允许地主和修道院将他们的农奴交给国家。
行政流放也使得农奴主可以摆脱那些不顺从、不中用或者仅仅是自己不喜欢的农奴。农民社区时常和农奴主勾结,对残疾人和精神疾病患者实行行政流放。
一条1763年的法令使这些社区能够行政流放本社区的成员,即使他们的罪行未被证实,而仅仅是有犯罪嫌疑。由于缺乏足够的农村警力,沙皇政府依靠这些下放的惩罚行动起来维持俄国欧洲部分的法律和秩序。
至1900年,为了整个帝国的近9000万高度分散的乡村人口,政府只配备了1600名治安官和6900名警佐。由于沙皇政府无法委托自己的机构来维护法律,政府便将调查罪犯活动、逮捕作恶者和定罪的法律责任移交给了多个社区、行会和机构。一些不幸的人被草率地宣判有罪,然后被交付当局以流放西伯利亚。

——《流放制度的起源》

大部分罪犯是从遥远的俄国欧洲部分省份走到指定地点的,这段路途要花费2年时间。但是,如果他们在途中生病并接受治疗,路程则可能耗费多达3年时间。
由于无法把少数几名女性和大批男性分开运送,激情、欲望和嫉妒在流放队伍中严重滋生、并且可能会引发暴力行动……
此外,押送兵自己常常是比那些罪犯还要过分的性侵者,他们轻而易举地侵犯女性罪犯的名誉和尊严。很多押送兵把罪犯的性服务当作自己工作的额外津贴之一,并利用这些额外津贴来买卖女性的身体。
与之相比,为了走完圣彼得堡和聂尔琴斯克之间的七千千米罪犯会经过多达一百个运送指挥部。每个指挥部都配备有士兵和军官。如果这些官兵愿意,他们可以几乎免费地无视、劫掠和虐待罪犯,然后让罪犯前往下一个运送指挥部。
罪犯协会,它的主要功能是团结起来,对抗当局的侵害。但当局也还依靠其信誉来管理流放队伍。罪犯协会的另一个主要职责是督促执行协会成员之间订立的契约。从完全属于财务方面的契约到非常个人的契约都有。
罪犯交换姓名。不同姓名会有不同流放目的地和不同刑期。而押送的警卫不看重脸,而是靠核对名字,来确保数字正确。
——《界标》

十二月党人按要求排列成队,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被逮到一个噼啪作响的火盆前。他们的判决依次被宣读出来:被褫夺公民权,并被流放到东西伯利亚的矿山服苦役。他们的肩章被人从肩膀上扯了下来,连同他们的 军大衣一起被抛至火中。每个军官都被要求跪下,然后一名行刑者拿出一把剑刃中部被特意锉薄的剑,在军官的头上将剑折断。随后,这些囚犯换上发放给罪犯的粗糙灰色囚服,被宣判"公民权死亡"。这个仪式标志着他们被逐出了俄国社会,并且重申被他们触犯的法律的神圣性。法律上的思维你噶也使得这些人不再是沙皇的合法臣民,使得他们"丧失了其地位带来的所有权利和特权"。
这两个妇女开始用自己的名字但代表丈夫写信给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朋友和家人,这打破了自从十二月党人来到布拉格达茨克以后围绕着他们的消息沉寂。家人呢了解到流放者的所在地后,立即给他们寄来信件、包裹和钱。在这两名妇女的帮助下,当局开始对这些犯人做出种种让步。沃尔孔斯基和特鲁别茨克伊获准在妻子租住的小屋与妻子见面。十二月党人可以在休息日在布拉格达茨克周围的乡村散步。
矿工日夜轮班工作,一班12小时。许多矿工一直生活在黑暗当中,在一年的好几个月,他们在离 日出还有几个小时的清晨进入矿井,夜幕降临很久以后才离开。

——《聂尔琴斯克的矿山》

萨哈林岛
契诃夫注意到,每到一个女人到达萨哈林后,她的"人格尊严—女性身份和谦虚品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顾及;这似乎意味着,所有这一切都被她的耻辱排挤出去了,或者说在她沿着监狱和休息站跋涉到西伯利亚的途中,她失去了它们"。甚至是那些追随丈夫的无辜妇女也没有免于这一命运。妇女本应在流放途中与男人分开进行,但这项规定继续被无视,它们常常整晚与一群冷酷无情的罪犯关在一起。流放者的妻子有时会被流放队伍中的罪犯强奸,或者被自己的丈夫送出去,以换取金钱、伏特加或人身保护。
而到了定居点,女性罪犯也都被非人对待。契诃夫明白,被定罪的妇女以农业劳工的身份被分配给了萨哈林岛上的定居流放者,"但这只是一个避开禁止不道德行为和通奸行为的法律的幌子",因为她们实际上是非法的妻子……在四到六个月的时间里,大多数妇女的意志会因为跟自己被指定的定居者一起生活而被摧毁。们起初是不情愿的妓女,但很多人最终成了冷酷的专业妓女。一些定居者会快速花掉女性流放者带到萨哈林岛的钱或物品,然后逼迫她去卖淫,而且经常是用拳头逼迫。
即使她妇女在没有正视婚姻关系的情况下经过了很多男人的手。一个女人和一个定居者一起生活了三年,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当这个男人决定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时,他只是把她交给了另一个男人:"我有一个女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下她。"
许多父母都忙于贩卖自己的子女。弗拉索夫注意到,到达萨哈林岛的母亲已经因为前往该岛的旅程而变得非常堕落,她们愿意出卖自己的孩子来换取"一夸脱酒"。
对于萨哈林岛上的母亲来说,孩子常常只不过是"又一张需要吃饭的嘴。"契诃夫观察到:每个新生儿的诞生都不会得到家庭成员的热烈欢迎。他们不会在摇篮边哼唱摇篮曲,而只会说出不祥的悲叹。父母会说,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喂养孩子,孩子在萨哈林岛上永远学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仁慈的上帝尽快把他们带走,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萨哈林岛 》

政府官员和越来越多的公众意识到,农民和商人社区行政流放自己的成员—被认定有"不道德行为"的人—的权利可随意使用,1882年至1898年间,流放到西伯利亚定居点的14。8万人中有一半以上是行政流放者,绝大多数人(94%)是被自己的社区放逐的。

主人公聂赫留多夫发现流放制度:
“都是一些精心发明的机构,为的是制造严重到极点,在其他环境中不可能这样严重的腐化和罪恶,然后把这种严重的腐化和罪恶大规模地散布到全民中去。”“就好像布置过一种任务:要用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尽可能多腐蚀一些人”。聂赫留多夫观察监狱里和旅站上的情形,不禁这样想到。年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遭到最严重的腐蚀,等到他们完全败坏了,就把他们放出来,让他们把他们在监狱里学到的败坏行径传播到全民中去。

大多数受过教育的俄国人如今(1900年左右)把西伯利亚流放制度看做一段野蛮历史留下的令人尴尬的残余,也是俄国落后于其欧洲邻国的证据。
到20 世纪初,这样的观点已经成为受教育阶层的共识。自由主义者谴责个人呢权利遭滥用;保守主义者谴责流放家庭的道德堕落和性堕落。

改革(1900年改革 )
国家无法剥夺农民实施放逐的庭外权力,因为国家不能提供任何可行的替代品:在帝国广阔的领土上警力保护不足,人口分散,法律实施偏远的地区在很长的时期内无法抵达,许多罪犯因此逃脱了应受的惩罚。
国家根本无力妥善管理自己的农村人口,因此不得不坚持使用它在1899年就成承认过其"有害且没有任何司法基础"的惩罚制度。

——《收缩的大陆》

布尔什维克党人没有从沙皇那里继承一个运作良好的刑罚制度,但他们确实继承了一套非常相似的现实困境:如何从广袤寒冷的泰加林和冻原地带中开采大量有价值的矿产资源,以及如何遏制苏维埃国家内的犯罪和颠覆活动。

——以上都是书摘。某贵有些偷懒。为什么读这本书,可能是19年新出版的,也是大部头的书,需要挑战一下,加上题材比较陌生,适合学习。不过也是因为一部厚厚的书,内容太多。需要很多的说明,才能让很多没有印象的事实一件一件显示出基本的轮廓。没有想到在西伯利亚,我们国家临近的地方,会有这样子惊心动魄凄惨无人道的罪恶在一直发生。所以后来苏联时期的gulage,可能就是在继承一种惩罚形式,并加以改进。也看出来俄国落后西欧的一直是在文明,即使能胜仗。
其实更多的思考,在于这种种事情的发生,还是法律是不是真的,可以实施的法律。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执行者就会选择性,无力控制。继而引发自然法则的盛行,路西法效应展现的,以及监狱内有隐藏的力量在维持秩序,但是规则是什么?可能就不是从人的角度来看,而是利己与无限的作恶想法。如果是掌控者,没有约束(或者权力运行无法控制),那么各种无底线的行为就会出现。那些可怜的男女老幼,就被从文明有序的欧洲部分抛到无序野蛮的西伯利亚荒原里,任由宰割。
所以读完比较沉重,也希望文明还是在进步,而不是倒退。也希望不要那么乱的世道,让人无处为家。

3,《复活》列夫 •托尔斯泰
读这本书,是因为第二本《死屋》里面有提到。也就是《复活》里面后半截会有提到流放罪犯的生活。也因为这是一本经典,再度阅读可以有更多有价值给自己深切体会的东西。
"可我们是怎么办的呀?我们虽然明明知道还有成千上万这样的人在外面游荡,却抓住这样一个偶然落到我们手里来的小伙子,把他关进监牢,让他处在无所事事的环境里,或者让他从事有害健康而无意义的劳动,使他终日接触一些跟他一样无以为生因而走了歧路的人,然后由国库出钱让他从莫斯科省流放到伊尔库斯克省,进入最腐败的人群中"
——在陪审一个偷脚垫的小伙子时,主人公这样感叹。这里其实是控制力的问题。国jia权力一是无法掌控全社会,选择性执法。二是选择性执法,就会有随机性,无法按照规则来执法。这一过程就充满了不正确。

“通常都认为,盗贼、凶手、奸细、妓女会承认自己的行当很坏,必定会感到羞耻。事实完全相反。不论是由于命运安排还是自己造孽而进入某种行当的人们,不管这种行当多么为人所不齿,他们都要对人生的各个方面养成相应的观点,有了这样的观点他们就觉得自己的行当是好的和正当的了。为了保持这样的观点,他们本能地依附某一方面的人,这方面的人承认他们养成的有关人生和他们在生活中的地位的观念。”
——主人公在法庭上思考那些有悖于社会道德的人为什么还那么坦然表现呢?这可能是一种自我肯定,为了自我心安理得去做心理建设。那为什么如此?人都有自我的认同,自己的道德在行使。

“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呀?”涅赫柳多夫一再这样问自己,却总是找不到答案。
涅赫柳多夫对监狱里和旅站上的情形进一步了解之后就看出来,在犯人中间日益发展的恶习,如酗酒、赌博、残暴行为以及囚犯们所干的一切犯罪的事情,乃至人吃人的事,都不是偶然现象,也不像是那些麻木不仁的学者为迎合政府心意而解释的那样,是什么退化、犯罪型、畸形发展的表现,而是一些人可以惩治另外一些人这种谬论所造成的必然结果。

——是的,不负责任的放任罪犯在一起,而不去管理。那么会引发各种更大的犯罪。而那些主导这一切的人知道,但却视而不见。只图自己的生活环境不受打扰。
《复活》这本书现在读来很受震撼,虽然主要描写一个地主贵族青年在慢慢觉醒,试图通过解救一个因为他而堕落的女子,来救赎自己的故事。但其中很多描述是刻骨的,内心思想也是深刻的,不能说没有到最彻底的思想改变,就否定其改变的意义。而那些流放犯人其实正如《死屋》描述的各种生活困苦没有人权,但更大的是在被流放途中见识各种罪恶后,自己也逐渐抛弃人伦底线,同化为一个无底线作恶的人,这种人刑满被放出来在西伯利亚后,整个西伯利亚可能道德水准就在非常低的水平上。这段历史很让人吃惊和心有不安。
不过犹如文明的进程是曲折的,我们认识前人的真实生活也是一个不断否定改写的过程。还是希望社会多向正向发展。都是一个地球村的村民,同理心在的,而人间的苦难经历终有价值,换来更多的人不受苦难。

2020年希望小伙伴们可以更多的收获读书的快乐,更多分享与快乐。真实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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