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售云朵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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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读过路内的《屋顶牧云》吗?“站在屋顶上,天气好的日子里,云是一片一片的,像蓝天上的羊群。我就变成了一个牧云的人。”

这是阿雅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遇见阿雅是在一次校园义卖活动中,那是学校为一次重大灾害事件组织的一场活动,全校参与,规模宏大。十一月的校园,湿冷异常,接连下了几天雨,湿漉漉的水雾带着挥之不去的抑郁气息笼罩着整个校园,好像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厌世脸”的面具。

这样的天气,我本是不乐意出门的。无论是溅上泥点的裤脚还是踩了几道黑印的白鞋都会让我闹心。然而到了义卖的那一天,天气突然晴了,许久不见的太阳似是度假归来,愈发精神抖擞地发光发热。

义卖在文化广场进行,两排长长的桌子一字排开,桌上摆满了书籍、手工艺品、衣服……相对于挤得满满的手工艺品摊位前,一个女孩的展品前却少有人停留光顾。她并不懊恼,脸上也无沮丧的神色,那气定神闲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并不在意能卖出多少东西,她只是闲适地坐在那儿,偶尔抬头看看天,仿佛是在数着天上的流云。

那是一个裹着白色面包服的女孩,清瘦,整个人像是被一团白云托着,不算漂亮,但胜在生动,灵动的眼眸闪着掩不住的朝气与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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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他摊位上摆着满满的义卖品,她的桌子上只是堆着一叠厚卡纸和一叠硬纸板,还有几只彩色笔。

我走近她,发现桌子上立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俊逸的四个大字“出售云朵”。

“云可以卖吗?”这是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当然可以啦,你读过路内的《屋顶牧云》吗?站在屋顶上,天气好的日子里,云是一片一片的,像蓝天上的羊群。我就变成了一个牧云的人。云可以放牧,当然也可以买卖了。”

“那好,我想买一朵云,你怎么卖呢?按斤计算吗?”我促狭地问道。

“你要一朵什么样的云呢?是送给自己还是送给其他人?”她不急,也不恼,慢悠悠地询问。

“额……,我要一朵羽毛状的云,送给自己。”

“好,稍等。”她抽出一张蓝色厚卡纸,在上面勾勒出一朵羽毛状的云,再用刻刀把那朵云切下来,贴在硬纸板上。

“诺,好了。如果你是寄给其他人的话,写下当时的时间和心情,留下地址,我们会提供转寄服务哦。”

“就这样吗?”我有些失望。

“云朵的美好,在于它的飘渺神秘,可望而不可即,它高挂天上,不可触摸,越是难得的东西我们越想得到,所以想留住一朵云、收藏一朵云是不可能的。我们真正拥有一朵云的时刻,是我们凝神细看、静立注视,与它产生心灵共鸣的时刻。”

“你这不是在欺骗消费者吗?”

“当你在默默等待一朵云的时候,当我在细细勾画一朵云的时候,这些时刻,不都是云属于我们的时侯吗?我用实物记录下那个时刻,你在日后也能回忆起拥有这朵云的时候,怎么能说是欺骗呢?”

“好吧,”我暂时被她的歪理说服了,“多少钱?”

“你有两个选择,可以用一件像云一样虚无缥缈而又动人的东西来交换,比如一个有趣的故事,一滴高兴的眼泪,一瓶故乡的河水……或者五十元人民币。”

“像我这样没有故事的人,只能给钱了。”我扮了个鬼脸,递给她钱的时候无意中瞥到桌上一缕蓝色的头发。

“那是什么?”

“一个女孩子的交换品。”

“一缕头发吗?”

“一缕蓝色的头发,她说她是看了《蓝色是最温暖的颜色》后染的,她觉得电影里艾玛一头蓝色的头发很酷,这缕头发是青春的纪念。”

“不错的交换,你很喜欢云吗?”

“对啊,我常常想云上的日子,想飞,是人没有不想飞的,老是在这地面上爬着多无聊。徐志摩也说,飞到云端里去,飞上天空去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太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从海再看回陆地。凌空去看一个明白——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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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那里,我知道人们原来都是会飞的。天使们有翅膀,会飞,我们初来时也有翅膀,会飞。但后来大多数人是忘了飞的,有的翅膀上掉了毛不长再也飞不起来,有的翅膀叫胶水给胶住了再也拉不开,有的羽毛叫人给修短了像鸽子似的只会在地上跳,有的拿背上一对翅膀去换钱结果再也赎不回……真的,我们一过了做孩子的日子就失掉了飞的本领。

她真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想飞上云端,想在屋顶上散步。的确,云上看到的世界和地上是不同的。一个人只有远离人群,才能真正和他们在一起。她让我想起卡尔维诺笔下的柯希莫男爵,那个从十二岁起便一直住在树上的男孩,在树上度过了少年、青年、老年,最后乘着气球飘向天空,终身没有再踏上过陆地。

义卖活动快结束的时候,我去找她,还是那个不起眼的义卖台上,依旧叠着高高的卡纸与纸板,看来人们并不需要拥有一朵云来装点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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