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当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手上并没有什么闲钱选择高铁或飞机，所以趁着学校火车优惠，他乘上了“哐呲——哐呲”的绿皮车，本想凌晨上的车，睡一觉就到了，却意外地清醒了一夜。

　　 他应允了一对老夫妇的请求换了座位——老夫妇没有买到连坐的车票——这在火车上很常见。

　　 他坐下来，挪了挪背包里相机的位置。

　　 然后，他觉得换座位是个非常愚蠢的行为，坐在他旁边的是个脸上遮满白粉的女人，他当然没有盯着别人去看，可浓烈的香水散发出的味道钻入鼻孔，直达脑门，好不令人清醒，半分睡意也无。

　　 斜对面的是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灰扑扑的衣服，脸上几道皱纹刻画出的愤世嫉俗告诉周围人不要惹他。他撇开鞋，光着脚把腿盘在座位上，挤占着旁人的空间。

　　 对面的女孩子约莫也是个学生，她显得和个这个车厢格格不入——没什么行李。简单地绾着头发，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没什么妆，即使昏黄的灯光也显得她白净。

　　 女孩儿一直皱着眉，可能拥挤不堪的车厢给人几分压抑，她从随身的布袋包里抽出一本书，是书，纸质的，薄薄的，与车厢昏黄的灯光辉映。

　　 “那是本插画书。”他一边想一边带上耳机，隔开嘈杂的声音。

　　 男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腿还是盘在座位上，身边的女孩把身子靠外挪了挪，男人瞥了一眼，面无表情。

　　 火车还在轰鸣着前行，与出发时一样。

　　 昏黄的车厢并不适合读些文字，不到半个小时，女孩儿把书关上了。又挪了挪身子。

　　 男人又挪动了身体，他伸开腿，把皮肤皲裂的脚伸到他与那个女人座位之间——那儿有个空——为了自己的鼻子他早就往外靠了靠。他终于明白女孩儿皱眉的原因了：那双脚实在太可恶了。

　　但他和女人都躲开了些，没人说话。

　　 火车没停过，一直在走。

　　 他有些困了，女孩早就闭上了眼睛，靠在座背上的脑袋随着火车的颠簸有规律地摇晃。

　　 男人有终于把腿收回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女人身上的香水也很好闻。也许是搭着腿太累，男人又把腿盘回最初的样子，女孩儿醒了。

　　 男人把手抱在胸前，把盘开的腿又动了动，女孩儿都快坐到过道去了。她深深地看了男人几眼，又转过头来，张了张口，又闭上，又看了男人一眼，无声地、抓狂似地挠了挠头。终于是没说话。

　　 他仍忍受着女人的香水。突然觉得女孩儿普通的样子有几分可爱，特别是挠头的样子。

　　 火车又摇晃了几下，女孩儿险些摔下去。她终于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男人看了看，稍稍把身子收了收。

　　 他看着这一幕，觉得窗外有些黑，一阵困意袭来，又摸了摸怀中的背包——准确的说是相机，歪头睡去。

　　 车厢中渐渐静下来，火车仍在前进。

　　 他被手机发出的声音叫醒，六点了，是他设置的闹钟，女孩也歪着头在打盹儿。

　　 “挺可爱的。”他看着女孩儿的侧脸想。

　　 “如果是同一站下车，就去搭个讪。”他想着，心跳有些加快。

　　 火车准时在六点三十停下，他起身去搬放在头顶置物架上的行李箱，一回头，女孩儿不在座位上了——对啊，她没有行李。

　　 他赶紧拖起行李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行，清晨的阳光刚好洒在身上，毫不吝啬。

　　 火车开走了。

　　 他提着箱子喘着气，有些懊恼。

　　 “算了。”他想，有些遗憾。一抬头又看到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

　　 他追上去。

　　 “你好，我可以给你拍个照吗？”

（文章来自闺密小易，有需要联系的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