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是一个民国才有的说法。这个民族走到晚清花了五千年。孔子的儒陪了它两年五百年,皇帝这个称呼存在了两千年,思想界登峰造极的将孔儒发展到理学意义上的宋儒,政界打造了真正完全依附于皇权的严谨体系的文官系统又刚好都用了一千年,对,就是那个看似羸弱的宋集文化与官制之大成。从此,登峰造极的儒和同样无与伦比的文官体系相绑定又发扬光大共生了一千年。
这个叫做中华民族的原生家庭属性在这一轮里再次夯实。清末之中国遭遇三千年未曾遇到之巨变。四大文明古国死了三个,曾经璀璨的文明毁于一旦,只能从考古里去窥探,而中华文明为什么不曾中断?这个问题也困扰我很久。拥有汉谟拉比法典和空中花园的巴比伦不可谓不智慧,拥有金字塔的古埃及不可谓不成体系,拥有庞大军队兼并南亚恒河领域16国的古印度不可谓不强大。为什么只有中国留了下来,哪怕在面对突然冒出来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坚船利炮,也没有像第一次看到西班牙冒险家们的美洲澳洲部落那样直接束手就擒,甚至被西班牙冒险家创下过以不足200人歼灭4万印加军队俘获其国王的记录。1840年鸦片战争始到今天也不足两百年,这个民族从圣坛跌落,竟然奇迹的完成逆袭,从被列强肆意瓜分到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一百年里完成。为什么?
我想真要感谢三千年前的孔子,还有无数为了自己地位巩固而不断将儒学捧成中华民族无二之显学,和自己的文官体系不断融合似钢筋水泥一般去绑死的各代帝王。
耶稣释迦摩尼默罕默德真主安拉都在让人们叩问灵魂,不停的鞭策个人。只有我们的孔老夫子绑架了每个人身边所有的社会关系,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它把人投向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关系网然后绑死他,从此七大姑八大姨,整个社区整个村,全天下都跟你有关系。这种基于人际关系的道德死死的和国家机器共生了两千年,简直不能说是价值观灌输了,是我们中国人的基因密码啊。
19世纪的西方世界在做什么?大英帝国西班牙舰队冒险家们冲向世界每个角落,巨大的私欲让一个人有一艘帆船就敢去开发新大陆,每一句“我的皇帝陛下,我会为您带来更大的领土”背后都是金钱的力量;罗斯柴尔德家族正在以银行家的姿态席卷欧洲,用私人银行发行货币这个金融槽点绑架了整个欧洲皇室,继而对不屈不挠清教徒的美国不断施压,让它也如法就范,美国的杰斐逊到威尔逊总统斗争了快一百年,扛着英美战争和南北战争,期间死了七个总统,但终究还是被华尔街的银行家裹挟了。
对,这就是另一种我们不太熟悉的道德观,世界最后是掌握在甚至不操过十个人手里,肆意操纵。所谓国家、皇帝、善恶、伦理、是非,并不重要。
就像如果让所有生灵在一起,认为这是一个大同世界,哪怕牺牲自己该让它更美好是一种道德,可把它当成是一场吃鸡游戏,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最牛逼,掌握资源最多的那个最强大,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非常符合进化论,也是一种道德。道德是后天架设的东西,其实两种都没错。️越是精英,在那个金字塔最顶尖可能不足十人的队伍里,遵循的规则普罗大众其实并不懂。
可能从来没有一个民族会持续两千年不懈的让统治者承担道德楷模的角色,庞大的文官体系也从来是德摆在不可撼动的高位。凡是一个民族的最高位的人们不可能不懂另一套逻辑,所以慈禧老太太很早就明白了列强不要她的皇位,要的是把中国拉入世界经济架构的最底端,做生意,做生意里廉价的原材料供应国,所以她才会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她也可以是一个华尔街的银行家啊。但她做不到,因为两千年来打造的以儒家为最高道德的文官体系,这个国家的读书人绝大多数是被人际关系所绑架的,而且是从基因里绑定,就算理智可识别利弊,就是做不到弃国弃家做不到不论是非。
每次遇到危机,抗敌也好变法也罢,朝堂上最多出现的是道德之争,岳飞的出击是否通敌叛国大过辽兵压境,王安石的变法是不是否认圣贤大于经济腾飞,李鸿章的洋务运动有没有学了蛮夷就亏了祖宗大于军事建筑。而某一个皇帝如果失了道德楷模的姿态,得亡国啊。方孝孺会为了都是朱家到底是叔叔当皇帝还是侄子当皇帝不惜被灭十族,朱隶就算拿到了老爸的江山也不得不夹着尾巴胆战心惊的看着满朝文武。所以崇帧只能死,乾隆也得用世上最惨绝人寰的文字狱来压迫文士,以恐惧来消除对满清的质疑。
相信这些满朝文武人尖儿中的人尖不乏思路清晰也清奇的,一定能嗅到个人可以怎样立于不倒。犹太人罗斯柴尔德家族不就可以资助德国发起一战再打二战,1300多亿马克中一大半就是这个犹太家族提供给希特勒的,看着600万犹太人被系统性屠杀几近灭族,可这些与罗斯柴尔德毫无关系,犹太不过是愚蠢的普通人加注给他的标签,他不需要在意,他需要在意的是战争带来的巨额利润。中国的知识精英和朝堂贵胄不是在智力上达不到,是从没法儿从体系上做到,中国当官靠八股,八股研读的越好越儒家,儒家深刻进去的是治国平天下。一个欧洲的冒险家可以身败名裂但携巨额财富皇帝也会请他做座上宾,被儒家人际关系网牢牢把握的中国人如果当了汉奸七大姑八大姨整个社区整个村整个国家恨死他,伴着九族的概念,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想做人了,别说亲爹亲妈亲老婆。就算意识到国家这张标签不过幻想,中国的知识阶层也做不到毫不在意,成本太高。当然,更多的被儒家浸润又被层层叠叠庞大的文官体系相互监督的精英阶层,会高呼救国,真心的。中国文人朝堂上跟皇帝争一个观点死谏都是荣耀,皇帝还常常不杀他,很聪明的跟他说:死就留名青史别做梦了不准死。这样的内生力量在国之危难时力量是巨大的。这种类似面子的力量使中国无法被少于十个人玩转,一定会把场面铺大,会是一片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于是19世纪初有了这样一个中国,本来是四里八乡最大的地主最有文化的学霸,可突然世界变大了,他成了一个乡下孩子突然进了城,看到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们打他骗他,和从来没见过的高楼大厦,他都不知道怎么进门。他怕了,可打小他也是自己那几个乡里最牛逼的学霸,他骨子里还是骄傲的,曾经隔壁的什么匈奴突厥吐蕃辽金打他,他也打不过,可后来打过了都跟了他服了他,现在都成一家人了。那些个什么琉球高丽大食的成不了一家人可也可以好好相处起码也能成朋友。他有自己的信仰,也有眼界格局,知道家天下就是慢慢扩大,输了可以忍,不懂可以学,但家不能亡,特别是祖宗不能丢,就算遇到打砸抢,穷点没关系,还是得姓自己的姓,主心骨得有,慢慢学手艺,不能跟着别人走。
如果把所有生灵集中到一起野蛮生存,狼群可以咬死了最后剩一只狼,这只孤狼有着吃鸡的野心,他可能会赢。而蚂蚁呢,遇到洪水火灾,它们抱团滚成一个大球,外围的被冲走或者烧焦,可总还有一个物种是蚂蚁,它跟狼的路数不一样,但可以活着登上最后的擂台。
大清朝其实很伟大,已经把一个封建帝国可以建置的一切制度建到极致了。历来王朝流民达到一百万已是极限,它愣撑到了四百万。它也海纳百川,突破了狭隘的民族观,满汉蒙藏视同一家分设完全符合民族特色的治理道路,大清朝皇帝更是任何一个时代少有的集中出明君的,文治武功不曾过三代而弱的命运。如果不是被荷兰舰队引发的一场全球大冒险,不是工业革命在这个历史时点孕育完成,它或许还不会那么短命。
当然它的终结也是必然的,被裹挟进一场以工业革命为爆点全球性的经济洗牌,最初加入游戏的英美法德意奥俄是不打算给生物链顶端再留位置的,它们不会再要合作伙伴,只是在找生产要素。这一点清王朝解决不了,如果把自己变成生产要素,一轮洗劫后,400万的流民规模将进一步扩大,足以反噬它,明太祖不就是这么得的天下嘛,当然李自成还不如朱元璋,起码没称帝该有的那份隐忍,虽然此时农民起义已经无用。
拯救过中华民族于危局不至于出大卖国贼的儒学和文官系统此时也挡不住工业革命的洪流,故纸堆里翻不出解药了。再一次需要新鲜血液的输入,就像三国两晋南北朝大乱的时候佛教横空出世,寺庙瞬间席卷神州大地。此时,就是民主共和了,这个思想也很符合习惯了儒学入世的精英知识阶层。
可同样也在大谈民主共和的英美德法日,赤裸裸的用巴黎和谈让中国人看到民主共和只是一个标签,并不是贴上了就有了法权公正。而民主共和也恰好可以让权利集中于少数人,就像欧美的银行家肆意用民主共和一次次上演了生动的操纵政府的范本。学霸中国很焦虑,敞开大门寻找新的根基。
民国政府也合辙历史的车轮,很好的践行了大家族的背后操纵政府,民主被架空,又用通货膨胀绞杀百姓的伎俩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因为实在要不到外援不得不着急上演。历史没法模拟,如果不是一场日本侵华,把已经撑到极限的矛盾再次高压,同时又消耗了国民军队的主力,民国政府是不是也像清政府一样可以多活几年。
历史大boss点名了能在最大范围内的把群众动员团结起来起来的共产主义。普遍阶级主义成了乱世里新的担当。
在一百多年对各种体制的探究实践中,近代的国家凸显了,儒家和文官系统的绑定就此终结,文化的还于文化,道德的归于道德,法律的遵从法律。国家不再成为道德楷模的必须,而是近代政治经济的载体。我们从人格的视角试图读懂它,但再也没有人可以加注国家以人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