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诗和远方”


“诗和远方”来源于由高晓松作词、许巍演唱的歌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大意是人生不能蝇营狗苟,不能满足于现状,要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人来社会自进入工业社会以来,生产力越来越发达,社会分工越来越精细。尤其是泰勒第一次系统地将“科学方法”引入管理实践中,不但改变了大机器工业化背景下的管理与生产的落后现象,而且其理论在现代管理学中仍有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泰勒的经济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将人当成机器,往往忽视了个人情感的需求。随着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竞争的加剧,这种对于个人情感的忽视越来越普遍。而人是感情动物,除了物质的满足,对于精神的追求也是人类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主动力之一。

“诗和远方”的命题正契合了这种情形,而且增加了一些浪漫和温馨的情怀,吸引了一大批人心向往之。生活中稍有不如意事,就会憧憬诗和远方的“世外桃源”,动不动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网络和现实中关于此类裸辞、穷游、隐居的报道颇多,各种议论也不绝于耳,大都持一种质疑的态度。中国人经历过物质匮乏的日子,对于贫穷和饥饿的记忆尤其深刻。而且中国社会的保障水平还不高,还没有达到那种各取所需、衣食无忧的发展程度。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部分人上班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一日三餐、养家糊口而已,尽管自己并不喜欢。因此对于那种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的做法,他们大都表示不理解。在他们看来,要么就是钱多了烧的,要么就是疯了。确实,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照马斯洛的需求理论,缺乏物质支撑的精神追求似乎是无异于海市蜃楼。

公元742年,正是“白酒新熟”、“黄鸡啄黍”的秋收季节,年过不惑的李白在家里百般无奈,愁绪满腹。他的一生似乎和迁徙、游历结下了不解之缘。5岁时随全家从大西北迁徙入川, 20岁时只身出川,南到洞庭,东至吴越,北上太原、长安,接着又到了齐鲁各地。年纪渐长,又回到了南陵的老家(一说在东鲁,一说在安徽)。

这时候李白的诗名已经是闻名遐迩了,甚至引起了唐玄宗的关注,一纸诏令将他宣召进宫,供为翰林。于是便有了那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和亢奋。只是放浪形骸、恃才傲物的李白还是在酒后得罪了权臣高力士,被玄宗渐渐疏远。从此又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直至最后潦倒辞世。如果李白醉心权力、追求物欲,那中国历史上诗歌的天空中就少了那颗最为璀璨夺目的星辰。

身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早年可谓是锦衣玉食、春风得意。他酷爱诗词书画和收藏。年轻时相中了上海青楼女子潘素,写了副对联送给她:“潘步掌中轻,十里香尘生罗袜;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那时潘素已和一个国民党中将谈婚论嫁,却对张伯驹一见倾心。那个中将一气之下将她软禁,张伯驹不惜冒险营救。这一年,张伯驹37岁,潘素20岁。在张伯驹的影响和教导下,潘素的诗词书画的水平日渐提高。

但是其后半生却并不平顺。他先后被打为“右派”、“现行反革命”,曾经的翩翩公子变成了生活无着落的落魄老头。北京后海一座普通四合院,是张伯驹最后的住所。但是张伯驹对于处境的变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计较,据王世襄说:“在1969年到1972年最困难的三年,我曾几次去看望他。除了年龄增长,心情神态和二十年前住在李莲英旧宅时并无差异。不怨天,不尤人,坦然自若,依然故我。”

他曾对别人说:“这顶帽子对我并不怎么要紧。我是个散淡之人,生活就是琴棋书画。共产党用我,我是这样;共产党不用我,也是这样。”

他们住的四合院当时就是一个大杂院,两人只有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存身。没有户口、单位,就无粮票、收入,家里早就被抄尽,有一年多,他俩全靠亲戚朋友接济。

在这样的环境里,潘素仍然守在张伯驹的身边,给北京国画工厂画五分钱一张的书签,为一家人的生计操劳。匮乏的物质生活并没有磨灭他们对诗情画意的追求。

有一年元宵节的夜晚,她画了一幅《自梅》,张伯驹配以《小秦王》词牌:“寒风相妒雪相侵,暗里有香无处寻。唯是月明知此意,玉壶一片照冰心。”

潘素有一幅《素心兰》,张伯驹为她配了一首诗:“予怀渺渺或清芬,独抱幽香世不闻。作佩勿忘当路戒,素心花对素心人。”

红尘浊世中,他们就是一对永远保持着单纯之心的素心人啊。

看来,物质生活和精神追求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物质的匮乏有时更能成为人们追求精神世界的催化剂;相反,物质的富饶也并不能必然就会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虽然古人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甚至,精神世界的丰饶以及内心的安定和那些所谓的裸辞、穷游、隐居之类的举动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这种看似潇洒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借了诗的名义,来一次随心所欲的出走而已。我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本来是为了调整心情到外面转了一圈,结果回来后发现该上的班还得上,糟糕的人事关系一如既往,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烦恼不减反增……到头来,徒增空虚和痛苦而已。

根本原因是我们不了解,诗和远方,最重要的是诗。没有了诗的心境,远方只是一种放纵或者逃避。

什么是诗?诗是一种阐述心灵的文学体裁,而诗人则需要掌握成熟的艺术技巧,并按照一定的音节、声调和韵律的要求,用凝练的语言、充沛的情感以及丰富的意象来高度集中地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类精神世界。

诗歌是对生命本源的一种直观而感性的领悟和诠释。诗歌唤醒了我们内心深处沉睡的灵性和良知,她触及我们坚硬的躯壳里最柔软的部位,她使我们悚然惊醒,又使我们痛苦和感动——总之使我们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

诗的灵魂就是真实,一种我们自己都可能没有意识到或者刻意掩饰的真实:真实的心灵写照,真实的欢乐或痛苦,真实的伟大或卑微。

有人会说,我们不是诗人,我们不懂写诗。没错,写诗是一种技术活,没有一定的修养、学习和训练是无法成功的。但是诗意每个人都可以有,说白了就是一颗欣赏美、热爱美的心灵,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就是万物悲悯的善良、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坚贞、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执着、就是现代社会所提倡的真善美。

心中有诗,哪里都是远方;心中无诗,远方也只能是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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