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的奖品

        课前的教室异常嘈杂。

        小宛、小果骂作一团，小蒋的脸笑得憋出了青筋，双手比着二人的比分，以待最终裁决二人骂战的胜负。小桑和假小子手中纸团你来我往，口中性器与令堂齐飞，玄武共令尊一色。江趴在桌上，突然咆哮一声，对着同桌的后背便是一拳……直至朱老师拿着语文书走上讲台，轰鸣声仍在沸点。

        “小林坐得最直。”

      朱老师轻轻的一句话，全班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向体委小林射去。

        但见小林双臂横着交替搭在桌面，脊背笔挺——这是朱老师要求学生最正规的坐姿。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体委小林了，是惊涛骇浪的粪池中的一座灯塔。

        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熬过了无聊的学拼音阶段便开始讲生字了。各类生字都接触过后，朱老师便宣布了一条规则：“每节课老师都会在贴黑板上几张生字卡片……小旭，你去学校对面给老师买四个包子，肉馅的。”

        曾经被朱老师请出课堂的小旭因为能给老师做个小碎催而感到光宗耀祖。

        从朱老师手里接过钱，小旭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走廊里传来他喜悦的笑声，呵呵几声此起彼伏。上课期间跑到校外，朱老师有些担心小旭的安全，连忙跑到窗边，向窗外喊道：“刷酱！别忘喽！”

      朱老师清了清嗓，续道：“老师讲完一个生字，哪个同学能把这个字的读音、偏旁部首以及这个字什么意思讲出来，并且组个词，老师就把这个生字卡片奖给谁。”说罢，将一张印着生字的大纸按照每个字撕开，穿着高跟鞋翘着脚蹦着高用一块块污秽不堪的橡皮泥将生字卡片粘在黑板的顶端，口中念念有词：“太费劲了！”

        所有人都无心听课，全等着最后讲生字拿卡片的环节。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想不通当时为何如此痴迷于那张印刷低劣材质粗鄙的破纸，竟然也跟着众人一起疯狂举手，打呼“老师，我！老师，我！”

        “小林坐得最直。”

        朱老师语气和缓，表情冷静。

        再看小林，果然仍是粪池中的灯塔，而且已然熠熠生辉。于是全班同学都坐得笔直，安静地举手，浑身却蠢蠢欲动。

      男生小贾被老师点中，兴奋地讲起生字：“这个生字念姑，因为……姑妈一般都是女的，所以是女字旁。”

        朱老师失笑：“不用说一般，姑妈肯定都是女的，没有例外。”

        话音未落，全班便已笑得滚滚热浪，从蚊鸣到狮吼，一浪高过一浪，一股浪过一股。几十个乌鸦般的笑声之中夹杂着小蒋赖赖唧唧的一句：“小贾小贾，假小子骂你傻逼。”

        “小林坐得最直。”

        全班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小林如海上明月，管你涛生云灭，他只随星河在天。

        小贾终归还是没有得到那张卡片，败兴地坐下来。

        而此时小旭拿着包子颠颠儿地跑了回来：“李——老师，这是找——你的钱。”结结巴巴的嘴幸福地裂开，露出满嘴的豁牙。

        “是肉馅的吧，好，表扬小旭。”

        朱老师一边笑着，一边将一整个包子塞入口中，嚼了良久，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清了几下嗓子后，嗓音又回到初时的清亮：“好了，咱们继续上课，咱班已经落课了。”

        下课后，我与同学们在操场上聊天，众人纷纷表示对没有拿到生字卡片感到遗憾。讨论正欢之际，小蒋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用手指着我，并且贱笑道：“你都拿了好几张了！”

        众人自此不再抱怨，向我投来了仇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