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之,你看到了吗

公元840年的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昏黑与黯淡。在往常,夜空除昏黑外,还多少有皓月和明星出面,将其点缀一番;可是今晚的夜空,既无皓月,也无明星,只剩了无尽的昏黑,黑得令人压抑,黑得令人恐怖,黑得令人不解与疑惑――坊户之间,“怪哉”的感叹声此起彼伏,小城内的千万颗心亦在这一片昏暗中不约而同地跳动!

此时的白居易也如许多人一样,呆呆地望着窗外昏天暗地的奇异图景。但不同的是,他很快就看不下去了――大病初愈的他忍受不了这般压抑的气氛,于是他忙点了蜡烛来照明;在摇曳的烛火中,亡友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是微之吗?”白居易揉了揉双眼,喃喃道,“不过我现在倦了……微之,我在梦中再与你相会吧……”说到这里,他又最后望了一眼窗外,而后瘫倒在书案上,沉沉地睡去……

“乐天兄!乐天兄!”

在一阵叫喊声中,白居易睁开了朦胧的眼,有些吃力地辨认着周围的景物――自己正卧在一片芳草地上,周围鲜花遍地,彩蝶飞舞;而在另一侧,清澈见底的小河正从自己身旁流过,偶与布满青苔的小石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再看看自己的正上方,正是一片如洗的碧空,不夹带一片白云,更无一点黑灰之色;轻柔的风拂过自己的脸庞与耳根,如少女的吻,甜蜜而醉人……

“美哉!美哉!!”白居易由衷地赞叹道。

“乐天兄!你又喝多了?别睡了!”白居易循声向身后一望,一位翩翩美少年正笑对着自己惊诧的目光――“微之!”白居易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对他笑道:“别管这么多了!乐天兄,走吧!”

二人来到河边,河水投射出他们的面容――白居易惊讶地发现,此时的自己已不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而是一副三十来岁的模样!青春重回,又与亡友重聚,真是令人喜不自胜!不经意间,二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而后一并淌过小河,向对岸的花海奔去!在花海中,二人如孩子般嬉笑打闹,一番下来,弄得枝折花落,蜂蝶也随之而来;为避蜂蝶,二人狼狈地逃出花海,回到草地上。坐定以后,二人又开始谈笑起来,久别重逢,要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二人从正午时分谈起,到夕阳西下时仍不见结束;白居易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挚友,眼中满是喜悦与赞赏;忽然,白居易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冥冥之中,他只听见元稹“乐天兄!乐天兄!”的呼喊声,再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白居易猛地一震,惊醒了过来。放眼四周,早就没了元稹的身影;而窗外也早已不是昨晚的一片昏黑,而是一个普通的艳阳天了。唉!方才的事,终究还是梦,不是现实!一想到此处,白居易眼中的泪就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枕边的盈巾,也很快就带上了些泪水的咸湿味……良久,他才停止哭泣,转而望向自己发白的双鬓来――

“微之!”白居易抚摸着发白的双鬓,轻轻地呼喊道,“我梦见你了!你可好吗?”

“梦见……微之?”白居易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思索起来,而后又猛地站起,拍手惊呼道,“对!我要把我昨夜的梦和思念,写与他看!诗题就叫……梦微之!”

他来到案前,拾起带墨的狼毫,在笺上飞快地写道: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书毕,白居易放下笔。窗外的阳光已是分外明媚,在阳光中,那个英俊少年带笑的面容再度浮现,白居易痴痴地望着他,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微之!我赠与你的诗,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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