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大城市的老同桌

我和刘书城是高中同桌，三年的那种。

我们是在傻笑中相识的，是在他给我讲了好几遍海贼王，我给他讲了无数次的课后习题中相知的。他总是吐槽我对电子产品一无所知，是个老古董，我总是嘲笑他这么简单的英语题都不会，脑袋笨。

整个高中我们的主业是学习，副业是聊天。那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还要躲着偷偷说。

在高三的紧张氛围下，我们躲在桌子下面玩扑克，在争分夺秒的早读，我们躲着班主任开心地聊八卦，偶尔被旁边的同学指责，我俩还会笑着去回怼。

毕业的前一天，是个阴雨天，雨不大，天空很清丽。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清理自己的东西，他对我说：“明天就要再见了，咱们拿伞打一架吧，这样你就不容易忘记我。”于是，我们在班里沸腾起来了……

转眼六年过去了，这六年我们没见过，但他说的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刚上大学那会，我们偶尔还会聊聊各自的校园生活，他考的学校不是很好——某个专科。有一次跟他回忆起高中时，我感叹，好想回到高中再去上一次学。他说：“我不想”。我惊，为什么？他说，因为那时候他很自卑，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可是，我眼里的他，一直是很活泼阳光，话很多，跟谁都能聊起来的啊，我还偷偷羡慕过他能有这么健谈的性格呢！

后面我们联系就少了，印象深刻的只有三次。

有一年过年，看他发的朋友圈说自己一个人在外过年，我就去“慰问”了一下他，他说跟父亲吵架了不想回去。我当时很诧异，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冷漠的人，就因为吵架置气放弃了这一年一次的团聚，况且，父母跟你吵，大多是希望你变得更好啊。随即他说他爸妈要闹离婚，那个家对他来说只是一间冰冷的合租房。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安慰。我以为我很懂他，但仅仅是我以为。

后来他恋爱了，是初恋，不到一年又分手了。我开玩笑说：“是不是你做了渣男？”他说他是被分手的，他们由于工作调动异地了，他就每周订机票去看她，只是那个女生没有安全感就提了分手。虽然是隔着屏幕说话，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痛，他说他卑微的像条狗，怎么努力也走不进她的心头。

最近一次聊天是前几天。他跟我说，他压力很大，很焦虑，已经好几天没跟别人说话了。当我问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又说没事，我说我去见见你吧，他说他没打理自己，不想见，想一个人冷静冷静。我猜想可能是工作压力吧，就跟他说你拿着一万五的工资就该顶着一万五的压力，实在顶不住了，就回老家找一份压力小的安稳工作。他说，“我现在没车没房，不能过那种养老生活，我必须留在大城市”。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生活再也激不起他心里那串涟漪了。他好像不爱说话了，我也变的沉默了。

大城市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归属感。生活节奏变快，人的快乐减半，当他留在大城市只是为了攒钱买车买房时，我知道，我们再也不是高三时候的我们了，我想，没有一个男孩子从小的梦想是买车买房。他世俗化了，不，应该是我们曾经太天真了。他是刘书城，他终归是人海里的甲乙丙丁。

每个城市大概都有这么一群青年，他们家庭不和，感情不顺，工作忙碌，生活敷衍。其实，我想说，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想想那些扫大街的清洁工，他们顶着烈日拿着低薪，整日面对着腐臭的垃圾，还可能遭受冷眼和嘲讽，不是更辛苦？短暂的焦虑是正常的，但不应该被放大，只要明天太阳照样升起，你就还有无限可能。

大器晚成也好，永远到不了山顶也罢，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这个世界总要允许普通人的存在。

写到这里，我决定周末还是去见见他，就凭我们做了三年的同桌，就凭他给我讲了三年的海贼王，就凭他还愿意跟我分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