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北

        在世界的某处存在着某种思念,就像一卷梦幻的古城,角角落落熙熙攘攘的尘沙中夹杂着来自另一个地方的种子,远大且自由激情又热爱,它藏在你那里,你种在心间,等待着有天能生根发芽有一席绿色的影子,我将迎着源头收集在眼眸,里面是一汪苦涩与欣慰的海洋。

        小北是三月份来到南方,那天下着小雨,他拿着把灰色的伞,上一份工作辞职后的自由让他来到了有我的这座城。刚开春,他的心情像树枝上发的新芽一样,新鲜自然。我和他认识很巧合,三年前我回老家办身份证,是夜里的车票,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到,然而我坐过站了,我活该,当时还记得我坐错了车位,坐的是一对妇女的座位,眯了一会儿我就去车厢连接处抽了根烟,一根烟灭后回来被别的人占了位置,我当时想骂他妈的我这一夜该怎么过去。很不幸的我跑到车厢头在地板上坐了一宿,快到早上的时候我回去想坐在座位上躺一会儿,这时候才发现,我勒个草,我是77号座位,不是昨晚的那个,而是背后那位大妈躺着的,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很安详,很安详,在我心里此刻他应该一直安详下去,永远别起来,老子坐在车厢地板上被凉气滋了一夜。没打扰她我走了一遍过道找空位,在最后的地方找到了个靠窗的位置,就这样靠着窗户趴在小桌上睡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火车整整好好的过了一站,我一脸瞌睡的问了下乘务员,这时候旁边的大姐热情的用标准的北方话说:“你要到的那旮旯一个小时前老早就过去了,这都到三塘嘞,还不赶快跑下去,下去还能赶上中午的大巴,看你这样怪困哩,要是还想睡就睡吧,再过一站也能撵上。”我心想,怀了,我迷迷糊糊的拿起背包就下车了,出来后一看,我靠,鸟不拉屎的地方,真荒凉,这个站是解放前的火车站吧,下了站台,宽宽的路,又或者不叫路,泥巴路上铺了层碎石子,走在上面呲呲的响。路边的三轮车喊着到哪里,坐上立马走五块钱。我四下张望,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走,就像四面八方都是路口,找不准回去的路,一片茫然。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路,在横着的马路上问了个人,他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在我刚要问第二个人的时候一辆三轮车在我旁边停下了,小北探出头来,一头长发,说话的时候眼睛格外的清明。于是我们就认识了,我们俩坐在车子里,当时很衰,我手机没电兜里没钱,我们在十字路口边的水果店停了下来。他:“老板,在你这充会电可以不?”老板有些不情愿的说:“行吧。”然后小北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在这里充会电,我马上买点水果带回去,要不然有些那个,我给你五十块钱够不够,微信是多少?”我说够了,然后我们就加了微信,这一联系就是三年。

         第二年四月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我在开往云南的火车上,火车过隧道在山峦上迂回曲折,像一条龙一般的在群山中呼啸洞穿而过。我能够想到的是缘分开往下一个季节的时候,我们都还是那个路人甲。他:“有没有钱?”我:“要多少?”他想了一下停顿了几秒说:“十万。”我想也没想:“我靠, 你怎么不去抢,神经病啊一下要十万。”我稍微平缓了下:“为什么一下要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他:“小雅出事了。”

        小雅是小北的发小也是一直以来最好的朋友,六年级就认识,按小北的话说,那时候她有没有穿胸衣和什么颜色他都清清楚楚的。夏天的时候只要一抓辫子,抓空一次就了解一次,手抓空就摸到了小雅的背上,想到白花花的后背,特别是如果解开那个绳就更爽了,可为什么没事要绑自己,绑的还是上半身,不是下半身,上半身难道是更松一些需要绑紧,还是下半身没有没有绑的凸块?可能是小北太过于流氓,让小雅恨到只要老师让收作业就肯定会有他的名字,只要老师让班长记说话捣乱的人的名字就一定有他。不是不写作业,也不是大声喧哗,而是给老师的报告上写着“字迹潦草不能看,小声骚扰惑人心”。老师只要一找小北喝茶,回来后手指头准是肿的,老师的说法是十指连心,长十个记性。小北呢回到教室哭着双手平摊在桌子上咬着牙对小雅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让你跪着舔我的手。”

        当时小雅记名得罪的不仅只有小北,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为了报复,就把小雅的自行车胎给用刀子划了,车胎身受重伤,就连充气的气栓都被薅了出来,现场产不忍赌,小雅气的直接一脚踹在了车子上。不远处小北看到后乐的合不拢嘴,小雅看到他在一旁笑,脑袋嗡的一下跑了过去只听见耳边风嗖嗖的刮过。小北看她跑来,一脸慌张的收住了笑,板着脸。小雅破口大骂:“张小北, 你个孙子,有胆做没胆子承认是吧?”本来不是小北做的事,但此刻放学,人正多的时候,小北又有些慌,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这个锅背的实在。

        为了找出凶手证明自己不是犯人,小北每天观察班里的人,下课他在那辆修好的自行车不远处观察,厕所也不上了,有尿就憋着等放学,在憋尿憋了一天后,下课铃一响他就冲出去,在停车棚远处的梧桐树下坐着,小雅忙着在收作业,给了那两个人作案的时间,小北原本压着的黑锅此刻也被揭开了,豁然开朗。他跑过去一脚踹倒了一个,没有起来,另一个看到被发现了要跑,他跟上去绕着学校追了起来,等他在大门口抓到这个同学的时候,另一个已经起来逃跑了,就这样洗清了罪名。

        期末,老师评选三好学生,记名册是审核的标准,小北看了一眼小雅说:“记名册借我看看。”小雅:“不借。”小北:“那我以后不摸你文胸了。”她:“滚。”

        毕业后初中第二年小雅把记名册寄给了小北,里面还有那条文胸。

         那一场三好学生评选的有小雅和小北,唯一一次的双人,还有唯一一次的毕业照。于是在那之后小雅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成了一个倩影,还有一场情感启蒙里的大美人。

         到他俩又相遇的时候是八年后,在他们老家的集镇上遇见的,一个买菜一个卖菜,只是跟十年前不一样的是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吵架,一切都是那么默契。小雅:“我要买的菜有价无价?”他:“无价。”小雅:“怎么卖?”他:“不卖。”小雅:“不卖?”他:“送,连同我自己。”

         这八年里小雅发生了很多事,近两年嫁了人,生了孩子,流了产又生了孩子,今年二十一岁离了婚,得了乳腺癌。

        对,得了乳腺癌。

我:“是谁把她的奶子弄坏了,不应该是你吗?”他心急道:“我想弄坏,可是现在要修哇,等修好了我再弄坏。”

        医务室里一片洁白,灯光打亮他的笑容,似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挺起的欢喜,照亮着湿漉漉的眼眸,身体匍匐着一只手牵着小雅雪白的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吻着接着又舔着,小雅眼睛嘴巴都在闭着。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只狗哎。

        总有一天我让你跪着舔我的手。

        还给你的记名册,你醒来,我想抱抱你。还给你的文胸,你起来,我想抱抱你。我把我从你那里得到的一切都还给你,你的记名册,你的文胸,你给的痛,还有你的青春,都给你,抱抱我。

        奶子没有修好,也弄不坏了,被直接挖走了。几个月后小雅死了,那段时间他整夜整夜的看着记名册。小雅临走前握着他的手说,记名册壳里有那年想对他说的话。

他冲冲忙忙颤颤巍巍的拿起剪刀对准书壳中心,撕拉一声,然后用小拇指勾出了那段话:在春天认识的你,夏天就要过去了,一年级的时候记不清你,六年级的时候我有些舍不得这个教室,还有你。你是我第一个可以很大胆面对的男生,可以肆无忌惮的叫骂的人,我讨厌你,但也很喜欢你,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与你见面了,下次再见面一定不要再拉我的文胸了,你是个男生以后是个大男人,要负责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一直跟你做朋友。

        今年三月份,他来到南方,那天下着小雨,他拿着把灰色的伞。雨水冲刷着记忆,化成泥沙流向不知名的角落里,熙熙攘攘,尘沙中夹杂着来自另一个地方的种子,种在心间,安然无恙,等待着有天能生根发芽有一席绿色的影子,将迎着源头收集在眼眸,里面是一汪苦涩与欣慰的海洋,思念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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