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梦境

被黑暗充斥的原野,头顶不知在何处的模糊圆月投射下惨白月光,冷冰冰的浮在地面上。也许有野兽的叫声吧,不然怎么头痛的厉害呢,一直在眩晕。四肢在毫无意识地奔跑,脑子里却很疑惑,我为什么要逃跑?

不知怎么跌倒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良藉从梦中脱离。伸手摸了摸头发,果然又被冷汗濡湿了。该死,良藉心下暗骂,将被子掀到一旁去,又觉得冷,只象征性的将腹部盖好。

良藉闭着眼在黑暗里等待着汗水干透,以便于盖上被子再入睡。但一切逐渐地不受控制,眼睛明明闭着却有一阵阵黑色的光晕透过皮肤进入脑海,螺旋的感觉,很晕。

良藉站在一个黄色的大森林里,之所以这样草率地称它为黄色大森林,是因为良藉实在无法看出那些形状相似的叶子到底是什么品种,好在它们的黄色也各有不同显出一种层次感,让良藉的认知功能发挥了作用不至于迷路。

良藉凭着直觉向前行进,鼻翼里透出的热气和树林里特有的湿润而清新的苦味混合在一起灌入胸膛,行进啊,危机四伏的树林,没有人能冷静地原地伫立。也许是幻觉吧,不然怎么会有一个小木屋呢,仿佛很远,浅浅褐色隐在树影中,却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站在庭院里,带着微笑,仿佛笃定良藉会走到这里。良藉身不由心,跟着老婆婆进入屋内。

壁炉里燃着火,只是有一股没来由的冷意。墙角有一张雪白的床,确切的说,上面还有一个男人。男人全身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着,只留下一双眼睛,但也没有好多少,因为他那眼周围实在是干枯。毫不夸张的说,你可以看见那些分明的细纹,证明了这男人是有过生机的,那双眼睛也曾灵动或狡猾。良藉有些迟疑,不太确定这一切的真假,也难以肯定自己的到来是否是一个好的决定。“那是我老头子,植物人。”老婆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躺了很多年了。”良藉讪讪笑着,眼角却不受控制朝那男人滑去。突见那男人竟睁开了眼睛,一只像是猫眼,圆滚滚的,翡翠般的绿色涂满了整个瞳孔,另一只与之相比显得额外狭长,倒是人眼的形状,只是里面的眼珠是黄褐色的。两只眼睛的鲜艳与满身的惨白形成的对比刺在眼睛里。此刻良藉的恐惧是有实体的了,从四面八方压来,捏着他的喉咙不让他叫出声,又生出小重锤紧密地在他太阳穴上鼓动。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良藉转过头,老婆婆保持着她和蔼的微笑,正一步步走来,布满灰褐色老人斑的手上青筋尽起,与长长的砍柴刀搭配在一起显得额外怪异。

良藉感到一股气息顶向天灵盖,他试着强迫着自己跑起来,向屋外跑去。那男人已经站起来了,良藉几乎能透过层层绷带看到他的笑容。

醒过来啊!良藉!

良藉拼了命的睁开了眼睛,沮丧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片黑暗,心有余悸,不想再次入睡。被子只覆盖了腹部,头发依然是湿的,好在其他地方因为没有被子所以已经干了。夜晚的冷意慢慢流过来了,静静包裹住他,良藉连着打了几个冷颤,终于忍不住盖上了被子。

依然是黑暗,不过哪里变了,是凝固的,或是半液态的黑暗。良藉行走在一条黑色的大河边。渡忘川、渡忘川,良藉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句话,忘川是什么?这条黑色的大河是忘川吗?

河中心冒起许多黑色的物体,奇形怪状,争着来扯良藉的裤脚,良藉一时不察,被拖倒在地,他奋力挣扎。河突然沸腾了起来,变成一个旋转的漏斗状,良藉被巨大的引力抛起,向中心卷去。良藉明知是梦,只是有一股巨大的力坠着他的头颅,痛而且晕,无力反抗,无力从梦中醒来。良藉胸前的玉佛被甩了起来,他抓住玉佛,如果是梦魇的话,让我醒来吧。保佑我,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良藉从梦中醒来,手里紧握着他的玉佛,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抿着嘴唇亲了自己的玉佛一口,长夜快要结束,静坐等待清晨。可怕的梦魇,不想再经历。

“医生、医生,我儿子真的没有救了吗?求你,求你了!”妇人紧紧攥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白大褂,她的儿子、她的骨肉、她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结晶,那样的重大的赌注,她压在了这个医生的手上。医生扯回衣服的手有些虚脱,他试图清除嗓子里的沙哑和干涩,他的声音躲在口罩后面,他说:“对不起女士,真的只能靠他自己醒来了,要靠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识……”

雪白的病房,青年躺在床上,他的手环上写着:良藉。

到底要到哪一天,才能摆脱梦魇醒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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