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蝶记•知北游》第十七章 鹿溪老祖4

        纤叶置若罔闻,玉掌揉压在子休腹部,将他吞咽的溪水尽数挤出。手掌又抵在他身后,源源不断输送真气。

  子休如同木偶一般被她翻来覆去推气进身。然而百无一用,不见好转,惨白的脸色瞬转黑紫,皮肤凉如生铁,呼吸骤止。

  鹿溪老祖颤笑道:“蚂蚁撼树,忒不自量。以为殊死相拼便能死里逃生,把我福青看得忒低了。”

  纤叶不甘放弃,从腰间蝶袋中取出“活血散”,掰开子休牙口喂灌下去。

      老祖见她仍不死心,说道:“莫要白费心机,便是北冥神亲自到此也难力挽波澜。”

  面对老祖连番讥讽,纤叶忍无可忍,怒道:“住口!”

  一语惊云。

      突然,象罔云雾膨胀,朝着鹿溪老祖径直撞去。

  老祖鄙夷不屑,水刃轻轻一挥将象罔云雾劈散。手掌朝着云雾内用力一抓,逮住它的真实云身,笑道:“小小妖云也敢与老夫为敌,念你是上古之物成形不易,饶你去吧。”

  老祖五指一松将象罔放开,五指又突然一紧,捏握成拳朝它猛挥。

      象罔飘云带雾被击出数里才自行止住。

  老祖拾起斗篷在溪水中洗净戴上,触须收缩化作笔直双腿。他撑着八叉水刃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向纤叶走去。

  老祖道:“我倒有法救他,只是......”

  纤叶道:“只是什么?既想杀他,又为何救他?莫不是想耍弄什么阴谋诡计?”

  老祖笑道:“他想活时我非让他死,他一心求死我却想他活。这小子见死如归,胆气非凡,年纪轻轻倒是很有骨气,与我少年之时很是相象。我倒有点喜欢他。”

  他顿了顿,又道:“自从二十年前我被那老牛斩断一足,以为平生大耻。从此苦修磨练自认罕有敌手。不想今日初试锋芒与这小子一战竟被震断一根触足。老夫想着救回他的小命,让他拜我为师。如此一来,师父与徒弟比斗受伤,便不算折了名声,反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倘若他不答允,到了那时再使力将他重新打死。”

  纤叶从未听过如此滑稽之言,不知所说真假。但她此刻心乱如麻,不顾老祖是敌非友,颤声道:“你果真能救他?此话当真。”

  老祖道:“自然!”。言毕,从怀中取出三根银针,闪电般向子休尸身刺去,飞针不偏不倚正巧插在他心脉之处。”

        老祖大喝一声:“起针!”银针荧光一闪,针芒向着子休胸膛又深刺了几分。

  子休身形一颤,鼻间哼出一口混气。过了片刻,鼻尖气息竟然慢慢滋生,只是并未醒转。

  老祖手指回招,三根银针飞舞回撤,落入他掌中。他捏着粘着黑血的银针仔细观察,笑道:“这小子自爆真力伤透了全身经脉,如同参天树木被切断了叉枝。但根本未破,便还有救。若能施以良方名药或可重新长出枝苗,复归如前。老夫已用鱼纹针暂时封住了他的心脉,保证其胸腔血液不至流失。”言毕,手掌拂去针芒黑血,从怀中取出一个淡青色的竹瓶将银针插入其中。

  顷刻又拔出银针,针尖粘满粘稠的墨色溶液。老祖指力微弹,三根飞针重又刺进子休胸膛。

  纤叶道:“瓶中何物?凭此针法可救他性命?”

  鹿溪老祖见她眼神犹疑,似有不信,笑道:“只要心未死,人便可活。竹瓶之中是老夫体内分泌的墨液,有活动肌力的功效。此针法不能救他性命,只可保其三日安全。老夫适才说过,还需良方名药才能让他长筋续脉,起死回生。”

  纤叶急问道:“需要什么名方草药?何处可以求得?”

  老祖不慌不忙,说道:“这小子是你的良人?”

  纤叶急忙摇头,沉声不语。

  老祖又问道:“那他是你的亲朋挚友?”

  纤叶心想,除了师父就觉着他亲。若说挚友,认识他也不过几日,然而相见恨晚却似早就相识一般。面对鹿溪老祖问询,她内心也不晓得对子休如何安处。终了,摇了摇头。

  老祖道:“非亲非故,却能让你如此焦急难过。是了,小丫头喜欢臭小子是也不是。”

  纤叶脸色涨红,双颊飞晕,不敢直面作答。她想起子休不久前与她念叨的十六字,脱口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声细如蚊被清风漫吹,瞬间飘散。

  鹿溪老祖不知其意,料想是年轻男女浓情蜜意,山盟海誓之言,暗笑两声也不再继续追问。

  老祖道:“你……当真要救他?”

  纤叶道:“当真!”

  老祖收敛笑容,正色道:“方圆里从来没有免费的餐食。以命抵命,若救得他,你便得死,也愿意么?”

  纤叶闻言一怔,失神发懵。未及思考,轻咬淡唇,斩钉截铁道:“愿意。”

  此时,象罔已经折返,怯懦地瞥了眼老祖,缩敛起云雾躲在纤叶身后,

  老祖叹道:“悲苦向来痴情人。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给你指条明路。离此往北二十五里有山,名叫‘漫山’,是镇海王奇相的故地。他有一宝唤定魂珠。若得此物,让那小子吞下可定魂安魄,死里得生。”

  纤叶道:“那珠子既是奇珍异宝,镇海王焉能轻易相借?”

  老祖摇头笑道:“这个嘛,福青爱莫能助。就得看你的本事和那臭小子的造化。漫山是镇海王修炼的巢穴。那奇相法力无边,过往流民传言他喜好女色,性格暴虐,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去时乔装打扮莫要让他见色起意。切记,莫要提及我的姓名。”

  纤叶闻言,仍有疑虑。不过,眼下别无他法,是福是祸,都要全力一试。她眼神瞥向子休,说道:“那他……”

  福清知她所想,说道:“带上这小子平添累赘,就让他留在此处由我照看,三日内若有闪失拿老夫是问。”

  纤叶还不放心,又道:“非是纤叶不信老祖,只是......只是......”

  老祖冷笑道:“只是老夫要取他性命,如今又要救他,唯恐有诈。小丫头年岁不大,心眼不小。福青虽说不是正人君子,然而言出必践,说要他死他便不得活,说要救他便能让他生。信不信全然在你,倘若不信拖着这小子尸身一起前去。只是三日时限,时间紧迫,加上路途颠簸,远行劳累,等拿到定魂珠,恐怕他已身死。”

  纤叶虽知搁下子休并不妥当,却已无计可施。她躬身拂礼,冲老祖抱拳道:“老祖重诺守信,一语千金,子休便托付在此。望老祖念在师父情面好生关照,等到纤叶回返。若是归时有变,必不罢休。”

  老祖笑道:“小丫头不必威吓。你速速去吧,迟恐生变。”

  纤叶擦去子休嘴角的浓血,从溪水中取出黑剑,领着象罔朝漫山方向疾驰飞掠。

  是时,乌云散去,黑夜如坠。天边露出一轮淡色圆月,朦胧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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