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291】一生只活一个字：装！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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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日，东魏大将军高澄到邺城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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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赵贵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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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皇孙出生，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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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东魏诛杀其南兗州刺史石长宣，是侯景的党羽；其余被侯景所胁迫跟从的，全部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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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魏既得悬瓠、项城，全部收复旧境。大将军高澄数次送信给南梁，请求通好。南梁朝廷一直拒绝。高澄对贞阳侯萧渊明说：“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余年。我听说他礼佛的祷文也说：‘奉为魏主，并及先王。’这是梁主厚意。不要因为一朝失信，就带来纷纷扰扰，我知道，这并非梁主本心，只是侯景煽动而已，应该派出使者，咨问讨论。如果梁主不忘旧好，我也不敢违背先王的意愿，留在我们这里的贵国人士，现在就遣还，侯景的家属，也可以一起送去。”

萧渊明于是派省事夏侯僧辩带着奏章启禀皇上，称：“勃海王（高澄）是弘厚长者，如果重新通好，可以让萧渊明回来。”皇上看到奏章，流涕，于是与朝臣商议。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都说：“平静贼寇，休养人民，确实是应该和平。”司农卿傅岐唯独说：“高澄有什么事需要和平呢？必定是设一个离间计，所以让贞阳侯派使者来，想要让侯景自疑。侯景心中不安，必然图谋祸乱。如果我们允许通好，正好堕入他的计中。”朱异等坚持说应该和平，皇上也厌倦用兵，于是停从朱异的话，赐信给萧渊明说：“知道高大将军对你不薄，看了你的奏章，非常宽慰。我会另外派出使者，重敦邻睦友好。”

华杉曰：

萧衍流涕，他流什么涕呢。他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知觉效应，叫“近因效应”，最新、最近、最后获得的刺激和印象，会冲淡过去的印象。这样的人，没有定见，他的看法和决策，取决于最后发生的事，所以随时会变。

萧衍心软，耳朵根子更软，谁在他跟前，他就爱谁，敌人在他跟前说点好话，他也能爱敌人。至于不在眼前的人，就眼不见为不存在，他考虑不到。这样的人，除非你跟他睡在一起，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个主意是什么。遇到这样的人，马上要放弃他，远离他，不要跟他有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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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辩回去，经过寿阳，侯景秘密调查，已经知道事情，把他抓来审问，王僧辩全部交待。侯景重新写了一封皇帝回复萧渊明的信，又陈启于皇帝说：“高氏心怀鸩毒，民怨满盈于北土，幸而人愿天从，高欢殒命。高澄继承其恶，灭亡就在眼前，上天之所以让他得到涡阳战胜，是要让他心荡神驰，加速他的恶贯满盈而已。高澄的行为如果符合天心，没有什么心腹大患，又何必急急奉璧求和？岂不是因为秦兵（西魏）扼其喉，胡骑迫其背，所以甘辞厚币，取安于大国。臣听闻：‘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何惜为高澄一个竖子，而抛弃亿兆之人心！我认为，北魏之强，在天监年已达到巅峰，而钟离战役，他们全军覆没，连一匹马也没有跑回去。在他们最强盛的时候，陛下尚且能伐而取之；如果他如此衰弱，反而心怀忧虑，和他们握手言和。抛弃已成之功，放纵垂死之敌，让他们得到强大的梁国庇护，把祸患留给后世，这不仅让愚臣我扼腕叹息，也让天下志士痛心。当年伍子胥奔吴，楚国很快就灭亡；陈平离开项羽，刘邦用陈平而兴起。臣虽然才干不如古人，我的心却同他们一样。我知道高澄是忌惮我像贾季逃奔翟国，随会居于秦国，所以求盟请和，是希望除其祸患。如果臣死有益，万死不辞。唯恐千载之后，成为历史上污秽的一页。”

侯景又写信给朱异，送上黄金三百两。朱异收下金子，但并不为他转达皇帝。

二月十七日，萧衍遣使吊唁高澄。侯景又启奏说：“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仰凭威灵，期雪仇耻；如今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请再战，宣畅皇威！”

皇上回复说：“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功则相接纳，失败就抛弃的吗！如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也想停止战争。进退之宜，国家自有一定标准。公只需清静自居，不要多虑！”

侯景又启奏说：“臣如今蓄粮聚众，厉兵秣马，指日计期，克清赵、魏，只是不能师出无名，所以愿以陛下为主而已。如今陛下弃臣于荒郊野外，南北复通，将来恐怕微臣之身，不免于高氏之手。”

皇上又回复说：“朕为万乘之主，岂可失信于一物！想来你也非常了解我的内心，不要再写奏章了。”

侯景又伪造一封邺城来信，请求以贞阳侯萧渊明交换侯景。皇帝准备批准。舍人傅岐说：“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况且他百战之余，宁肯束手就擒！”谢举、朱异说：“侯景奔败之将，一个使者就把他擒了。”皇上听从，回信说：“贞阳侯早上到，侯景晚上就送回。”

侯景拿到回信，对左右说：“我就知道吴老公凉薄心肠！”王伟对侯景说：“如今坐着不动是死，举大事也是死，请大王决断！”于是决意造反，属城居民，全部召募为军士，停止征收市场税及田租，百姓子女，全部配给将士。

华杉曰：

萧衍说：“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功则相纳，失败就抛弃的吗！”又说：“朕为万乘之主，岂可失信于一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把自己的话，当放屁一样。这样的人很多，比如我们会听人讲：“我们这么大公司，能差你这点钱吗？”听到这话你赶紧转身就走，他一分钱也掏不出来。

《中庸》，孔子说：“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糙糙尔！” 君子言行相顾，言辞要合乎自己的行动，行动要合乎自己的言辞，要言行一致。萧衍身为天子，对君臣大义已定的臣子，怎么能耍这样的手段呢？这根本就是没手段！特别可笑的事，一切尽在侯景操纵掌握，他是傻乎乎的上当，心肝肠肺全都被人看了个透明，真是丢人丢了一千年！

之前杜弼檄文骂萧衍：“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躁竞盈胸，谬治清净。”满怀蛇毒心肠，却成天修佛念经；心胸浮躁贪婪，却宣扬清心寡欲。这样的人太多了！我称之为“自欺欺人之至”，他们说不出一句真话，干不出一件真事，一生只活一个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