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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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

深夜11:40,一个人睡在沙发上,仍是了无睡意。这是自维尼出生后第一次整夜和我分离。

小孩子吃饱喝足早早就被哄睡了,我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了。一会儿想到得知怀孕的那个午后,一会儿想到无数次产检在医院等待的场景,一会儿又是维尼出生那一刻,一会儿又是这一年多以来她吃奶的小样子,想着想着不由流出了眼泪。断奶,意味着我们最亲密的身体上的连接就要消失了。

从2017年7月至今,我们一直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可现在,要断了这连接。我知道未来我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的感情会更为丰富和坚固,可一切又都不同了。这种从你还未出生便与我骨肉相连的亲密,能给你莫大安全感的亲密再也回不去了。

从没这样深刻地爱一个人,真的是难以接受对你而言,我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或许仍旧独一无二,只是我的执念太深。

看着你小小的身影,想到不久之后你连吃奶这件事都会没有印象,完完全全不知母乳是什么就失落的无以复加。

甚至想到妥协,再妥协一下, 继续喂下去,直到你两岁或者自然离乳。可是不行啊!从你八个月到一岁,你只长了两斤,不好好吃饭,夜奶无数次,已然影响到了你的生长发育。

不能再看你了!不然这种失落与难过会没完没了的折磨着我。

一个人在门口的超市买两瓶啤酒,迎着傍晚的清风与明月,默默喝起来。喝了酒,就没后退的机会了吧?

我不由去看你小时候、更小时候的照片,刚出生的,刚会翻身的,刚长牙的,四颗牙的,会爬的……

你常常依偎在我怀里,吮吸着独属于你的乳汁,幸福且满足,是不是,我再也看不到你那个满足的小表情了?


                              第三天

凌晨3:00,你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用,就是要吃奶,迷迷糊糊中用手去揭妈妈的衣服。是我大意了,想着前两天比较顺利,就和你睡在了一起。你爸爸抱着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丝毫没用,你委屈又生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时叫几声“妈妈!妈妈!”我心疼又自责,从你爸爸怀中抱过你,轻轻地哼着儿歌。

也许在我的怀抱中你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哭声逐渐变小,哭累了的你又一次睡着了。

我的脸贴着你的小脸蛋,感受着你温热的呼吸,小宝贝,对于成长的痛,妈妈也无可奈何……在你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我多想继续喂奶给你吃,可是不行啊!已经开始的事情,只能坚持……反反复复的断奶,只会让你更难受。

好在这一夜,你只醒了这一次,而且没有再吃米粉了。

天亮的时候,你又变得活蹦乱跳。你醒来之后爬到我身旁,看了一眼我胸前,却并没有要去吃。

维尼宝贝,你一定不知道,比起断奶之后可以睡整觉,妈妈那一刻更多的是失落。失落我的宝贝从此再也不是非我不可了,失落对你而言,妈妈再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了。


                              第六天

你开始睡整觉了,而我,在告别整觉一年零一个月后也开始睡整觉了。可我并不开心。

你似乎已经开始遗忘你以前最爱的“nainai”了,你看它的眼神透着一种陌生和不确定,没有了想吃的冲动,你凑到跟前闻了闻,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那一瞬间,我被你记忆的短暂所震惊。婴儿的记忆,竟然如此短暂吗?我见过深夜的月亮,见过凌晨的星星,见过拂晓的太阳,每一个挣扎着清醒喂奶的夜晚,我都清晰的记得,一年啊!380多个夜晚,小小的你紧紧挨着我,那一个个难熬的夜晚,看着你安静又可爱的睡颜,再累也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如今,你忘了……

我的奶还没有完全憋回去,即使已经快一周了,它还在坚持,可我的宝宝已经不记得她吃了一年的“nainai”了……

心中的郁结难以抒怀,于是找朋友倾诉。

朋友说母乳就像是我和维尼之间有形的连接,但这种连接是生理上的连接,而断掉母乳之后,我们之间更多的是感情上无形的连接,会更为丰富,也更为坚固。

我想了很久,道理我懂,可仍是止不住的难过与失落。毕竟,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十天

我发现我们之间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你变得更黏我了,更爱搂着我,动不动凑过来亲我一口,也比以前更喜欢和我玩了。

以前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你都是找奶吃,而我也乐得轻松玩手机。但现在我们的互动更多。

我下班回家后,你一定会哼哼唧唧要抱抱;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书的时候,你经常在我脸上蹭啊蹭,然后吧唧一口亲在我脸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总会枕在我胳膊上咿咿呀呀,不时和我四目相对笑出声。偶尔仍会揭开我的衣服,虽然忘记了“nainai”可以吃,但你每每看见它就会开心地笑,似乎仍旧能够给你安慰和安全感。

我好像开始理解了朋友所说的无形的连接,会更为丰富和坚固。

从断奶前的焦虑到断奶时的失落,再到后来逐渐平静,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去说服自己,也深深地感受到放手其实比成长更难。

也许在维尼以后成长的道路上,还会遗忘更多我们的亲密时光,但作为妈妈,我也要学着去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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