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出去

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虽然80多岁了，可是我仍然像年轻时一样爱自由爱大自然。以往，我每天都会独自骑上我的“小蓝（蓝色自行车）”去家附近的公园里溜一圈，我喜欢那种微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骑到走不动的那一天。可是，一场忽如其来的疫情却让我的骑行生活生生中断了。刚过完新年，原本随便出入的大门就变成了重兵防守的“营门”，他们说要严格把控每一个进出的人员，进门必测体温。虽然麻烦，好歹也可以出去，只是我也不大敢出门了，只是偶尔骑上我的小蓝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溜一圈就返回去了。

过了几天他们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给每位住户发了出入证，凭证出入，外人不管是东家儿子西家孙女一概不得入内了。我感觉这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听说武汉那边封城了，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几天得了。

在家待了一个月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截朽木一样快生出蘑菇来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出去透透气了。于是我带好手套、口罩、帽子，尽量将每一寸皮肤都遮盖起来，全副武装拿着我的出入证准备出门骑骑车顺便买些新鲜的蔬菜。

我推着车来到门口，保安小马拿着体温枪问我：“谢阿姨，您去哪啊？”我把出入证给他看：“我去买菜啊。”小马讪讪地满脸堆笑说：“谢阿姨啊，不好意思啦，出入证不管用啦，除了上班的、去医院的，都不让出门啦，您要买菜可以去东边的小超市买，那里的菜还不错的呢。”我气恼地说：“你说不管用就不管用啦，出入证也是你们发的，现在你们又说没用，那发它干啥啊，我就想出去买菜，怎么门也不让出啦，啊，谁规定的啊？”小马继续微笑着道：“谢阿姨，是上面规定的呢，您看咱院里那么多年纪大的老人，万一感染就是重症，都是为了大家好，希望您能理解。”我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烦得很，“我也希望你能理解理解我，我要的菜小超市没有，我就要出去。”我正要发作，居委会主任小于来了，好歹小于也是主任，以后有啥事还得找她办，我收起脸上的怒气，问：“小于啊，我这怎么办啊，我想出去买个菜，你通融通融。”小于客客气气地给我拒绝了，气得我想骂人。

我只得骑着小蓝回家了。在家想来想去，我说上班吧，这话肯定没人信，只能说去医院了，老人家嘛，有个头痛脑热的正常得很。不行不能说发热，说发热得给我隔离起来了，那就说胃痛吧，胃痛谁也看不出。嗯，这个主意不错。

第二天，我又骑着车来到了院门口，还是小马值班，没等他开口我就说：“我胃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边说边把医保卡给他看了看，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我把医保卡也带上了。小于依旧一脸笑容地说：“没事，阿姨，你回来的时候把医院的发票给我看看就行，不过您啊，能忍则忍，最好不去医院，多危险啦，可以先吃点胃药看看，居委会可以从网上代买药。”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我这病可耽误不得，万一是心脏的事情怎么办，你负得起责任吗？”同时心里一震，这些人可真鸡贼。小于再没说话，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决定先出去了再说。

我往医院的方向骑了一段路，确定门口的小马看不到我后就往市场的方向拐去。啊，外面的空气可真好，桃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春风和煦，蓝天白云，我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儿。路上车少人也少，正好可以随心所欲地骑行，虽然市场没开门，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心情。骑着车溜了几圈后，我到超市去买了些菜，挑菜的时候旁边一个老太太突然咳嗽了几下，这可把我吓坏了，赶忙结了账往家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大门的小于还要看我的发票，我想这怎么办呢，医院是不能去，万一遇上感染者就麻烦了。就在我没办法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一家药店，对，买盒药不就行了嘛。

买完药到了门口，小马看到我自行车筐里的菜有点不大高兴地说：“阿姨，您不是去医院嘛，怎么买了这么多菜？”我镇定地说：“我路上买的菜啊，我半路上感觉胃好了些，就没去医院了，就去药店买了点药，你看这是发票，给你！”小于气得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您怎么能这样呢？买药可以让居委会帮您买啊，下次可不能这样啦。”我心里想：“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又过了几日，我决定故伎重演再出去自由一下。还好，这次是小蔡值班，像上次一样轻轻松松出了门，到了岔路口，我拐了个弯看到路边的桃花开了，我下车推着自行车慢慢溜达，拿出手机正想给桃花拍个照，冷不丁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阿姨，您不是去看病吗？怎么在这看桃花啊？”是小于，吓得我一哆嗦，他竟然开车跟在我身后。我说：“你看春天多美啊，我就拍拍照，一会儿就去医院了。”小于严肃地说：“阿姨，医院好像不是这个方向，要不我开车带你去医院吧。”我没办法，只好说：“算啦算啦，我不用去医院啦，看到桃花心情好多了，也不用麻烦你啦。”小于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说：“阿姨，您要是想看花儿啊，咱院里的小花园里的花儿也开得好着呢，您可以去那看。”我心想，那能一样嘛，那不一样，这里的花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于是，我就在小于的护卫下，乖乖回了院。

不管怎样，我知道我成了这个院里的重点防控对象啦，以后想再出去是很难了。眼看着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而我只能像只金丝雀一样困在这个鸟笼里。我只能天天骑着小蓝在院子里溜达聊以自慰，一次碰到了出门上班邻居小林，她见我骑着自行车便问我：“阿姨，出去啊。”我没好气地说：“他们能让我出去吗，不能，出到半道上都能给我撵回来，没有一点自由。”她尴尬地看着我，想笑又不敢笑。

我只想出去。唉，何时能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