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大寒(三)

一、割舍

婚礼日期越来越近,如月用了所有办法和晓柏沟通。


如月告诉他,自己可以接受离开,但别伤害,如果没有打算说清楚他和静香的问题,也没有打算和静香断了联系,那就请和父母们说取消婚礼吧。


晓柏不回如月的短信、微信,拒接电话,完全处于失联状态。如月一直没有想要去公司直接找他,冷静处理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善意,去公司手撕他,完全没必要。如月父母一再和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别闹到公司去了,给他做男人最后的颜面吧。


婚礼仪式前的最后一天早晨,如月得知长辈们的一些朋友早在几个月前就订好了机票,从外地回去后,却发现当事人都没在。如月想到,四位父母要如何面对亲朋的询问?又该要怎么解释?这对他们不公平!


如月发了消息给晓柏:晓柏师兄你好,多日来无法联系到你,但是明天就是婚礼仪式了,双方父母已经太操心了,这是我和你的问题,你和我之间只有那么一张纸要处理了,你若选择离婚,就回来签协议,别拖着了,如果今晚你还是没有答复,我明早会去公司参加航前准备会,我替你请假,谈清楚你的家庭问题,这一次说道做到。如月同时把信息转发给了双方父母。


很意外,晓柏回了信息,你别来公司了,签协议吧,协议先发我邮箱,今晚签。





下班前,如月告诉闺蜜们,如果到了晚上十二点,她都还没有在群里讲话,请她们打一定要电话给如月,如果电话也无法接通,那么就直接来公寓吧。


如月知道,晓柏最后一定会恼羞成怒,一个做出那么多背叛和欺骗事情的人,为了保住他在工作中的光环和职位,完全可能会做出更过分或者更伤害的事。


那一晚的深夜11点,晓柏回到公寓,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各种砸东西,椅子被扔起,直接砸断了门口的衣架。晓柏歇斯底里的吼着,你TMD还想要去公司说吗?


如月被眼前如动物发狂的男人吓到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胸腔的声音。现在已经不是吵架、争辩的时候了,她努力表现出平静,任由这个陌生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喊叫。


她用平时与同事讨论、交办工作时的语气大声讲道:

晓柏,当时你选择欺骗领导、欺骗家长、欺骗我,现在你选择离婚,这些我都接受,但请你别再拖延我的时间。你想把我逼到绝路,像泼妇一样跟你闹,然后想办法把所有责任推给我,你想的很好,但是你没有算准我用事实把你的谎言一一拆穿!你做的够狠!


我没时间陪你耗下去,家长们没必要再为我和你的事情操心。平静地解决这一切吧,协议你看过,你也同意了,签好后我们找时间去办手续吧。谢谢你曾经包容我的任性和小脾气,8月23日晚上送你的三句话,我依然最后说一次,你的官路不挡!财路不拦!情路不阻!


你把这个公寓砸的粉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是出了任何事,你的工作和你的人生都毁了,何况你还有一个可以让你欺骗所有人的女人!


晓柏愣愣地站在那里,如月的冷静让他讶异,她是如何能做到这样子的。


如月漠然地看着晓柏的眼睛,眼里没有恨意,也没有爱意。她像是看穿了晓柏的心思,说道,不用惊讶,不用惊讶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六个月可以让人成长很多,谢谢你。离婚协议,一式三份,按照你的意思修改过了。


那男人一下变得很安静,拿起离婚协议。此时房间里变得很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如果一直看着晓柏,她的目光没有从晓柏身上离开过一秒。晓柏看完协议,拿出笔,很用力的在上面签了字,然后狠狠扔在了地上。


“捡起来。”


“不捡!”

“捡起来!!”如月的声音没有怒气,却让人听了很冷。


“”捡起来!!!


晓柏捡回协议,扔在桌上。


“你要的结果,我给你了。早就和你说过,可以离开,但别伤害。你早告诉我,我会很快让出位置,没必要和你们两个纠缠。”如月淡淡的说道。


晓柏涨红着脸看如月,咬着牙说“好,我走了!”


门关了,如月的心也关了。


如月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心想婚礼仪式的前一天彻底取消婚礼、签订离婚协议,准新娘没有婚戒、婚纱、婚房,然后就要去离婚了。如此电影般的情节,如月完全没有想到。她已经被外力摧残了六个月,这场婚礼对她完全没有了意义。


早在六个月前她就预感到了结果,只是真的面对结果时,那种被掏空的阵痛让她心神更为恍惚。她呆坐在公寓的阳台上,从二十一楼望出去,万家灯火很是好看。


这是我的家吗?在这个城市,我的家在哪里呢?这里早就像个冰库。看着绚丽的灯火,如月在心里问自己。

二、迷失

离婚协议签订后的那些夜晚,如月总会梦到自己一个人走在寒冷的雪地中,冰面反射着阳光,刺痛了如月的眼睛。梦里的如月像是个哑巴,她想求助却无法言语,她只能用尽气力往前走,可总是没有办法找到出口。寒气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胃被刺得的非常痛,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终于白雪反射的光让她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世界变黑了。


很多次醒来,如月都带着泪痕,能回忆起来的梦境就是冰天雪地,还有那束刺眼的光。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时,如月却完全不知道这是谁的手,它是如此冰冷,冷到让她都完全感知不到自己。





办理离婚手续前一天晚上,如月坐在以前经常和晓柏去看日落的江边,一个人喝了一瓶五粮液和一瓶澳洲红酒。当时父母长辈们订婚时,留了两瓶五粮液和两瓶澳洲红酒,他们约定婚礼仪式后,在江海城再聚时一起喝掉这喜酒。


如月想喝掉一半,剩下的留给他,算是将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空腹喝过酒,如月胃里翻江倒海,吐过后,半醉半醒的如月爬回公寓,这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晚,就让酒精伴着她睡去吧。


第二天早晨,如月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民政局,晓柏已经在了。前面有几对夫妇也在排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打扮时尚却满脸怨气的年轻人。如月看着这些人,想到结婚登记处和离婚登记处只一墙之隔,一边新人笑颜、一边旧人泪眼,民政局这个设置倒真是挺讽刺,但是恰到好处的戳到了多少人感情上的痛点。


按照规定流程在办理离婚手续时,双方要重新在公证人的面前再次签字,如月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三次,签字时候如月一直用左手扶着抖动的右手,每一次落笔都像有一把刀狠狠刺中她的心口,痛,那种慢慢刺进身体的痛,每一秒、每一下都是万分痛苦。


出门时,晓柏叫住如月,伸手要抱她,如月闪开了。


晓柏说,抱歉,没给你幸福,我送你吧。


如月回道,不必了,你自由了,你得到了要的结果。我去锦城出差,叫了滴滴,几天后就回来搬出公寓。


那个下午,如月从江海城虹桥飞去了锦城。执飞C16航班的飞机是如月和晓柏曾经美好的见证者,它见证了两个人的相遇、相识和相伴,现在他们分开了,如月一个人去锦城又去看了看C16,她想用这种方式向他们的曾经说再见吧。


下飞机时,如月看到曾经相伴了两年的它,心里默念:以后的日子,起、降,平安,再见了。


三天后,如月回到江海城,将公寓打扫干净,就如同她未曾在这里生活过,带着只属于自己的物品离开。离开前她走到了阳台的窗边,从二十一楼往外看这里的夜景,远远近近的路灯、高高低低的楼宇、时明时暗的灯光,多少个夜晚她就这样一个人对着外面的夜景发呆、对着夜景流泪,但今天以后,再也不会从这里看夜景了。


她把钥匙和他送她的钱包放在客厅的餐桌上,那个玫粉色的钱包她一直没用,一直想等到婚礼仪式后再用,可是再也没有机会用了。


如月留了字条:C16,很遗憾,你没能载我到终点,以后要起、降,平安。


关了门,如月回身再看了一眼门牌号,2108。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说,走了,这里的一切,我不会刻意忘记,也不会刻意回忆了。




三、找寻

2018年,春。


再往后,如月剪掉了为他们婚礼而留的长发,她没有再去关心晓柏和那个有夫之妇或者其他人的下文。朋友们偶尔会问她过得怎么样,她都说挺好的。


2018年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如月没有悲伤、没有感慨、没有期盼。常言道“心如止水”、“心如死水”,如月此刻的心底是干涸的,没有什么可以让心底再能泛起涟漪,因为心底的一潭清水早在2017年都变成了夜半的泪水。


2018年,如月春节没有选择回家、没有选择留在江海城,而是一个人、一个包、一张机票、一路向南,去了台湾环岛。身边朋友一直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家过年,如月只是淡淡的回应,就是想去台湾看看人家怎么过春节的。


只有如月自己清楚,这次台湾环岛是如月对家人的一种保护。如月不想春节期间七姑八婆、亲朋好友一次次问取消婚约的原因,也不想将晓柏类似渣男的行为一次次讲给别人听,这就像是把刚结痂的伤痕再次划开,只有受伤的如月和家人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所以,如月选择去更远的地方、让家乡的人们淡忘此事。


台湾,也是如月和晓柏曾经约定好一起去的地方。两年前,他们还说一定要一起去一次台湾、去听陈升的演唱会、去台北故宫,就连婚礼仪式的举行地点也选择在世博园台湾馆……。数年间的种种,让“台湾”像是长在如月身体上的一个烙印,时间久了,也没有痛了,只是一个印记,静静的留在那里,但总是清晰可见。


人虽散了,但那座岛还是要去的,去环岛算是好好和过去的如月说一次再见,曾经认真地对待过那份美好,就算散了也要把结尾写完。


世间之事皆有定数,淡然接受,泰然处之,盼归来时,如月做回当年的自己,寻回曾经的青眸善睐。


2018年,春天温暖的微风拥抱江海城。如月还是像一只小猫一样在江海城生活,孤独却坚持着自己的姿态。


她还是爱飞行、爱看海、爱吃甜品、爱玩吊娃娃机、爱看动画片、爱喝咖啡和抹茶、爱拍日出和日落。


她变了,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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