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之殇——影评《1942》

1942,距今已是第76个年头。与我,隔了几代人。

年代久了,但还不到一个世纪。就不算太远。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1941年,河南开始发生这场震惊世界的大旱灾。如今,这场所谓的“震惊世界”的灾难,早已被很多我们这样的河南人遗忘。

这是一个我闻所未闻的世界。

第一次知道这场灾难,竟是两年以前。2012年,《1942》拍摄完成,曾引起一阵波动,但当时我还埋于书海,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2013年,偶然在语文资料上看到那篇对编剧和原著刘震云的专访。心里是疑惑的。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河南历来被标注着农业大省、粮食大省的标签,但旱灾竟然惨烈到“人吃人”成为常见是让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倘若当真有这样的灾难,身为河南人怎么会从未听人提及过?

那时的我以为,只有我不知道。心里暗暗的骂自己一句,无知。但当我问及身边的同学,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

询问开始转向长辈。

问我妈,她说:不知道。

再问:没听说过。

再问,语气也急起来: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我怎么知道。

我沉默下来,知道再问也没有答案。

想亲耳听听老人讲讲当年。可惜,我从记事起便生长在没有老人的家庭里。最亲的老人,非死即如路人,再无亲近的老人可问。

这个时候,越发强烈的羡慕家有老人的他们。家有老似家有宝。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跟所有人一样,有些事若非直白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便难生敬畏,逃不掉“选择性遗忘”的结果。

询问无果。

因为不深刻,我再一次很快遗忘。

直到,身边有人再次谈起,才想起,更深入的去追溯那段曾经被国民政府刻意掩盖而造成国民几乎毫不知情的历史。

所有的了解,只能是来自于网络。

手指在屏幕前敲打着。“河南大饥荒、原著刘震云的专访、电影拍摄的背景、后来的报纸、书籍......一个个进入词条搜索出来。

当年的纪实图片,一张张细细的浏览了一遍又一遍。照片上人们眼睛里的悲苦,刺痛着我的心。到最后,已经不忍再看下去。

所幸,还有机会看看当年的孩子、如今的老人讲讲他们当年永远都不会遗忘的故事。

再查找近些年对当年的亲历者的采访视频。老人大多早已年过古稀。皱纹爬满了他们的脸庞。说起当年,每个人都像是被什么突然刺动,哽咽着泪如雨下。

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就这样慢慢地翻看着。

天,开始渐渐的暗下来。我仍然对着屏幕,眼前的字开始模糊,像是被水熏染开来,而时间,在一点点的倒退。重回1942,旱灾最严重的时期。

这场灾难的惨烈程度,一点也不亚于1959-1961年和平时期的三年经济困难。只可惜,这两场灾难,在历史教科书上几乎没有多少记载。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这种空白,像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1942-1943,河南有300-500万人死亡。

1959-1961,全国有四千万人死亡。

1942年的这片土地,让我想起诗人杜甫所描绘的画面。我们都是读杜甫的诗长大的,但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他所描述的世界。

2013年的夏天,有幸和好友共游家乡的杜甫故里。我生平第一次开始感触当年的悲苦。两个时代生活的异常相似,恍然让我觉得像是历史的再一次重演。

万国尽征戎,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饱受饥饿是什么滋味。如今很少有人能体会。但我知道,也永远忘不掉。这种感触,是很久以前的困苦所赋予我的最大财富。

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现在再去指责当年的政府已经毫无意义。历史只被提及,那只能算是“过去发生的某些事”,记住历史并且承认过错,那才叫历史。

张国立说:人的尊严,首先从肚子开始。

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前春节一家人吃饭时我和哥哥的那场激烈的争执。已经记不起最初的观点,只记得最后无果而终。观点没有绝对的对错,但认识是清晰的,争执中我说:当一个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时候,拿什么去空谈道德和尊严。

道德需要底线,但这种底线的最基本保障是人首先得活着,有饭可吃。

如今,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了解,不是为了日后避免“身为河南人不知道河南人自己的历史”的尴尬,而是想成为记住历史的那一部分人。多年之后,再有小孩子问起我们这些大人,含糊半天吐出一句“没听说过”。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弃绝蓬居室,塌然摧肺肝。

过去不可能被改写,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得到一次生命,但,愿更多的河南人都对这场灾难有深刻的认知,以此来告慰在这场灾难中不明不白死去的人们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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