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赶在同一天”,你似是顿了顿,“竟然不在。”
“是不是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你补充道。淡淡的惆怅掩藏在一贯洒脱的语气里,不像极了你。
彼时的我走在秋色斑斓里,往事迎面,净是絮絮叨叨的当初寻常。
相识之初,并没有传说中的一眼相知。记忆的脉络,直接跳到了大一暑假——那样的炎热、悠长、无聊、散漫……像是上辈子的故事。据说,我俩白天顶着烈日出门家教;傍晚便在公寓门口的垃圾街潇洒挥霍:一份炒饭,一份烤冷面,要点儿卤味,或者来份带汤福鼎肉片?抱半个冰西瓜美其名曰补充水分,但貌似橙子木瓜芒果也都香甜可口……一路抱着拎着背着回宿舍,打开空调,摊满一排书桌,赶紧坐下晾晾汗,然后开始紧张地“找你妹”……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走近的开始罢。我们曾探讨过,是因为从不曾让对方失望,才彼此信任;还是因为彼此信任,才能做到不让对方失望。幸运地,我们处在良性循环;但这个环从何开始,早已无处可寻。后来,故事就慢慢铺展,融入平常了。
懒得追寻是哪一年的寒假,我们坐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硬座回你老家。与我而言,从来只存于电视新闻的“春运”,就这样真切地笼罩了我,浑浊、热乎,像是生活对我呼出的第一口气。
我们常常拿来开玩笑的,是我跑了大老远去你家关了一礼拜:睡觉,吃饭,看《熊出没》。而吃饭这件事情,还得等你睡醒。当然也还是有些别的活动的,比如,连夜坐车去洛阳。不过,好像是因为我快要回家了。
你或者想不到,最让我感触深刻的,是在姥姥家的那一碗白面粥。
你是知道的,按我一贯的德性,食物自是要越复杂越好。单一白面加水,煮化的一碗粥,怎么看都只是填饱肚子,够不上任何的“丰富”、“美感”、“享受”——从来不会是我的选择。然而,那一个寒冷、混沌的冬日早晨,一口不冷不烫、不厚不稀的白面粥,透着麦子本来的清香和温暖,一路舒畅了肠胃,温柔地唤醒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也自此,根植了我对简单、质朴,绝对地信奉。
说来,“吃”,似乎总能不经意地,吸引我的注意力。洛阳一行,我竟是最爱带上大巴的那个饼。硕大一个饼,一面洒了芝麻,里面大概是夹着稀疏的葱花和盐;一口下去,松软、温厚,淡淡的葱咸半掩着淀粉的回甘,随着咀嚼,慢慢地释放,直至芝麻的醇香迸裂、麦子的清甜倘佯,满口满腔都是阳光的味道:简单、温厚、舒适——恰是我看到的你。
是因为这些你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吗?似乎也在它们滋养长大的身体里,根植了它们的力量。
再后来的记忆,便是我复学前,我们一起去游玩。
我不是一个好的游伴。我从来焦虑、紧张、苛刻,连这种以放松为目的的活动,都总想要完美无憾。
黄龙之上,你出现了高原反应;而我却把你和庄小琼丢在后面,只因为不想错过任何风景。
现在想来,甚是幼稚得好笑。风景浩大,可于我,又究竟意义几何?与它们,我不过沧海一粟,浩淼一烟,连今生今世的证据,都将被风吹着吹着,消散不见了。
后来谁也没有提起过,它却常常告诫着我,孰重孰轻。——好似依旧循着“完美无憾”的风格,只是,或者,我望向了自己的终点。
时间,好像越来越快了。
你毕业了。我考研了。
你说,初到杭州的那个晚上,在房间里缩了一夜。寒冷、孤独、无助。却还是一贯淡然的语气。
你说你在加班。你说你在出差。你说你在喝酒。你说你要好好学习。你说你想姥姥了。——是生活终于向我们下手了吗?一锤子,一锤子。——还是生活其实早就向你下手了,只是后来再看,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最终都会是玩笑。“一切都会过去的,好的,坏的”。但你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直出状况的,好像从来都是我。
我记得凌晨2点钟,你加完班陪我聊电话。我习惯性地坐在麦当劳二楼的靠窗位置,望见窗外笼罩的漆黑里,零星散落的光点。
我记得135路公交车蜿蜿地驶过拥挤的思明南路,刚考完的我回忆汹涌,净是你的影子,直至那些凌乱、拥挤的日子终于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我记得,那些好似被全世界抛弃的日子里,你不说不问的收留。——秉持着你一贯的风格。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舒服的床,还是那床温暖柔软的被子——可是为什么我睡不着?”
后来不管加班到多晚,你都会回来。
我说我对生活感到厌倦。
你发给我一张早已被我清除的照片:一桌子菜——我妈妈生日时的一桌子菜。
你让我想想,那时的快乐。
好像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或许埋在不知深处,慢慢长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我还没来得及吃你煮的沙茶面,也没偿上你煎的牛排。你说本来打算骑着去送我的那辆小毛驴,也没机会一睹真容。所以,你说的让我列清单,真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吗?
我想起,最后一个月,我们一连吃了三顿烤鱼,仿佛要把很久很久的饭提前约掉。
我想起,我们默契地一起过儿童节。
我想起,我出发去机场前,极少的,临别的那个拥抱。
未来可期。
Thanks for always being there with me!